Silver 18 銀色的魔眼
回身一刺,左手往後一推,又是砍斷一匹騎獸的腿,然後右手往上一提,把失去重心的騎兵的咽喉給劃開。
雖然很久沒有用雙劍了,手感有些生鏽……不過沒問題。
以自己為軸心劃出一個圓,借由雙劍維持距離,一把劍的速度不夠快?沒關係,一把主攻的時候,另一把是武器、也是盾,不會吃上虧的。
在把騎兵隊幾乎屠個大半、也砍掉好幾名嗜血弓兵以後,洛斐身上的傷口也增加了不少,但都是小傷不致命。
緊盯著他看的綠林強盜的首領——大強盜亞雷,見騎兵隊居然拿洛斐一個人毫無辦法,也派弓兵隊助攻,不料對方居然在應付嗜血騎兵的同時還可以傷到弓兵隊。這令亞雷難以置信。
——這真的是那個洛斐嗎?
「你真的是洛斐‧緋?以前都躲在洛雅‧緋身後的孱弱小子,怎麼會有這種力量!」
「看來你一直對我有所誤解呢,亞雷君,我只是沒有殺過人而已,並不是不會殺人,除人以外的東西還殺過不少。不要忘了,你們從來沒有贏過我的打獵成績。還有……」
過去的他的確一直躲在堂姊的保護之下,但這不代表他沒有實力。
「不要連名帶姓的那樣叫我,我是海皇洛斐,是海皇城的城主、也是海皇傭兵團的團長。」
在離開堂姊那裏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他的名字是海皇洛斐——為了與自己的過往有所區隔而取的新的名字。
曾經軍師向他說過,名字裏面帶著王的意味很危險,會被視作有心稱王的表現,但洛斐沒有放棄的打算,而且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雖然軍師那樣跟他說,卻對『海皇』這個名字很滿意的樣子?
「誰管你那麼多!你剛才明明被我們騙了過來,還悲催的用斷一把劍!」
「喔,對啊,有夠悲催,那可是軍師親自為我挑的劍呢!居然折斷了!這次回去還是跟軍師大人坦白我比較擅長雙劍好了,省得每次用怎麼樣都無法適應的單手劍跟他對練都要被他打到吃土,或者下次又弄斷一把。」
偏頭又閃過一箭,洛斐輕嘆口氣。
「還好你們比我原本以為的弱。」
不然哪會連拿把單手劍都只是輕傷而已。
「你!」
被洛斐聲音不大不小的輕語激怒的亞雷拉滿弓,一箭射出去,被視作目標的洛斐彎下身,箭矢落空。嗯,箭矢的軌道單純好閃,這不是弱是什麼?格雷厄姆也可以用同樣的箭矢射下這莫名虛的箭了吧?
「不過說的也是啊,那天你被姊姊給做掉的那天就該知道了……你,不強。只是我沒想過,姊姊出手還有可能有人不死。她竟然沒有爆你頭嗎?」
彎下身子的同時,洛斐左手反手將劍扣回劍鞘,動作迅速的從上衣口袋掏出了——撲克牌。
那是捷克豪紳之前亂丟,被他撿起來的撲克牌的其中一張。
抽出來的是黑桃A——紅心A還在內袋裏。
——吶吶,我親愛的指揮官。
那個熟悉卻又難纏的話語閃過思緒。
——我來為你獻上一次特別的表演吧。
他記得有一次,白兔魔術師不知為何心血來潮,為他表演了一場……非常有實用價值的『魔術』。
——這跟『機會&Chance』很像,不過還是不太一樣唷!相信親愛的指揮官大人一定會很喜歡吧!
為什麼突然要表演這個『魔術』給他看呢?洛斐原先不以為意,直到看到了捷克豪紳的表演他才感到訝異,然後疑惑,但是他沒有問出。
因為那時的魔術師,難得的眼底有著那種複雜的……懷念的情緒。
他可能只是想跟自家指揮官分享些什麼吧,只是洛斐沒能明白,反而意外的把這個『魔術』給學了起來。
「那隻兔子……也太慢了吧……是要我等多久!」
都設法拖延到現在了還沒出現,未免太慢了!
洛斐拋出手上的黑桃A,打了個響指。
「——『幸運女神』。」
一張黑桃A突然變成很多張撲克牌,漂浮在半空中,下一秒,引爆火花。
雖說是『魔術』,但是這個非常有實用性的『魔術』——不用懷疑,有很多表演性質的魔術是可以用魔法達成的——雖然要有點技巧,偏偏洛斐正好看懂怎麼施展。
在極近距離引起不小的火花,不單是會造成混亂,不小心直視火光還可能灼傷眼球,並且那火焰的威力可以確實造成傷害。
「什麼!?」
殘餘的嗜血兵隊陷入混亂,不論亞雷如何叫喊要他們冷靜都沒有用,知道這是洛斐的技倆的亞雷瞪向他,再一次拉弓,放箭!
要根除魔法,最好的途徑就是解決掉施術者!
這次洛斐沒有閃,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只是定定的看著那瞄準自己的腦袋射過來的箭矢。
在箭矢到達他眼前之時,一張撲克牌被射過來,俐落的截斷箭矢的路徑,將箭矢打落地面。
亞雷驚愕的看著那不知道打哪裡飛來的撲克牌,就在這時,一把男性嗓音傳入耳中。
「——『機會&Chance』。」
同一時間,從空中落下大量撲克牌,全部是往嗜血兵隊的所在位置散落過去的,然後引發了比洛斐所施展的還要更加強力的火花——與那小火光的程度相比,這已經是爆炸了。
爆炸造成嗜血兵隊不小的混亂與傷害,到這時洛斐才有一種可以放鬆神經的感覺。
接著他便聽到了與剛才的男聲一模一樣的嗓音,從自己身後傳來。
「我的天啊指揮官大人,偷學魔術師的伎倆是想讓魔術師丟飯碗嗎?嘖嘖,想不到親愛的原來這麼心腸惡毒。」
「只是被學走個一兩招就要丟飯碗,這魔術招數也太少,你乾脆不要當魔術師算了,把我講的像魔鬼一樣是什麼意思。敢秀給人看,就要有會被學走的覺悟不是嗎?然後啊……」
踩踏著斷枝落葉的腳步聲傳自他的身後,洛斐沒有回頭,他知道來到自己身邊的是誰。
他一直在等的那個人。
在腳步停下,氣息近在身邊時,洛斐隨即往後一踹。
「你也太慢了吧!有需要花到你那麼多時間嗎?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去跟教你魔法的老師下跪道歉?」
然後似乎精準的踹上了白兔魔術師的膝蓋。
「唉唉好痛!?親愛的怎麼這樣——人家已經很努力了唷?要知道親愛的整個失去行蹤,我也是費盡千辛萬苦的萬里尋指揮官之旅才找到指揮官的,怎麼不是誇獎我反而還開罵呢?指揮官好兇喔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外面有新歡了就對我……」
「你少來,你以為我連上個軍團戰都隨身帶著你的撲克牌幹嘛?」
「咦、咦咦?」
沒有料到洛斐居然會這麼說的捷克豪紳瞪大那對紅玉色的眼睛,連那對潔白的兔耳都因為驚訝而稍稍往上提了些許。
洛斐不以為然的揚眉看向白兔魔術師。
「幹嘛,你以為你在自己的每張撲克牌上面都存有自己的魔力這種事情我不知道嗎?否則你每次上個戰場都大灑撲克牌,哪有可能真的每次丟完一組就換一組,這些可都是特製的撲克牌,要換也沒足夠的預算讓你這樣灑啊。」
依存著魔力的物體,循著自己的魔力氣息就可以找到目標,洛斐確信捷克豪紳可以做到,所以他才帶著的——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物體上面附著魔力,只要讓他碰到帶有魔力的物體,他就知道了。
洛斐撿起正好落回自己腳邊的那張黑桃A,拿到魔法師眼前擺了幾下。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會魔法了嗎?」
不然看到我竟然用了你只秀給我看過一次的魔法……或說是『魔術』,怎麼可能可以這麼冷靜不以為意?
海皇傭兵團裏面還沒有任何人看過洛斐使用魔法的樣子,也就是說,沒有人知道洛斐會魔法,而捷克豪紳,應該打從一開始指揮官是因感應到魔力看穿他是魔法師那時起就知道洛斐會魔法了,畢竟當時的他可是有特別隱藏起魔力,不是原本就認識他捷克豪紳、又或者是沒有深厚魔法底子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看出來他是個魔法師的。
在早就被白兔魔術師知道的前提之下,洛斐並沒有隱瞞他會魔法這件事情的打算,至於其他現場目擊的人……洛斐的視線落到兵力大損的嗜血兵隊身上。
「……剩下的大不了滅口。」
「嗚噎!親愛的指揮官,只是看到你用魔法就要被滅口嗎?難道我也……」
「少胡思亂想!反正本來就是要殲滅的目標不是嗎?滅口也剛好啊!」
受不了兔子連在這種狀況下也可以跟他鬼扯,洛斐一眼瞪去索性直接打斷。拜託,要閒扯也看場合好嗎?
將視線拉回眼前的敵人身上,洛斐忍不住在心底嘆氣。真是糟糕,跟這兔子在一起都會不小心忘記自己現在是在戰場上。
「總之快點解決掉快點回去,回去還要聽傑洛德說教啊……第一次軍團戰就搞成這樣,還弄斷一把劍,回去他不唸上個三小時才怪。」
「咦?這樣說來,指揮官你現在拿的劍是?」
「啊?你說這個啊……」
此時,大強盜緩步朝洛斐走近,拉著滿弓——他身後那群尚未完全冷靜下來的嗜血兵隊,居然就這樣被他拋在後頭。
「想走……?」
亞雷冷冷的笑了,那個扭曲的笑容讓洛斐真不願再多看一眼。
「沒那麼簡單……我說過了,我會把你的眼睛給挖出來,讓它們永遠屬於我……那個美麗的銀色光輝……我不會讓他們落入別人的手中。」
「……哇,親愛的指揮官,我知道你很搶手,不過沒想到還有人只要搶你的眼睛……」
「拜託不要針對他的話發表感想……你真的該死的很噁心,我憑什麼為了你的個人私慾要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給你?這是我的眼睛不是你的眼睛!還有——」
嘆了口氣,洛斐收起黑桃A,左手再次從腰後抽出另一把雙劍,擺好架式。
發現指揮官原來拿著兩把劍的白兔魔術師露出又是訝異的神情。
「你以為這對『眼』,離開了我以後還有可能發揮他的力量嗎?」
「怎麼不行?這世界的科技跟魔法日新月異……就算今天不行,總有一天!只要我活著的那一天,我就會讓他們為我展露他們真正的顏色……」
「真你頭!為你鬼!跟你講話真是浪費時間!」
「哈哈!我也這麼覺得,所以——」
放矢。
「就把你的眼睛交出來吧!」
「你白癡啊!」
這傢伙肯定已經瘋了!在斬落朝自己射來的箭矢的同時洛斐想著,雖然早在打從一開始的對話到現在他就覺得亞雷瘋了,可是現在這根本是徹底喪失判斷力的瘋了吧?到底是在幹嘛,在這裡浪費箭矢?
亞雷的箭矢根本傷不到洛斐,相對的他底下的嗜血弓兵隊反而還可以傷到洛斐,這種咖到底為什麼會成為隊長!
在捷克豪紳在場的情況下,嗜血兵隊已經被擊散,剛才光是洛斐一人,他們兩隊輪上都拿他沒辦法了,更別提白兔魔術師已經到場的狀態下還想傷到他。
而這時候,大強盜的視線突然移向洛斐的右方,捷克豪紳也同時轉頭看過去,那對兔耳還抖了抖。
洛斐也有聽到聲音。
是誰駕著騎獸過來了?
「呵……」
讓人全身反感的噁心笑聲,洛斐咋舌,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快點把這傢伙解決掉比較實際—--
這時,他卻看到亞雷拉滿弦,對準他看過去的方向。
……等等?
洛斐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而身邊的魔法師迅速的驗證了他的預感—--
「軍師大人?」
「什麼……?」
捷克豪紳沒有看錯,那個在林間還可以反射光線、這麼吸引人的亞麻金,確實就洛斐所知,只有一個人有。如果他的動態視力沒問題,他隱約還看到了翡翠一樣的顏色……
而現在,亞雷的弓就對準著—--
洛斐心下一緊。為什麼自家軍師居然穿著騎兵鎧甲出現在這種地方,他根本沒想到要問,也沒時間問。
「——傑洛德!快閃開!」
「——嘖!」
騎獸上的軍師顯然也發現自己成了目標,在大強盜的箭放出去的同時,他也毫不猶豫的跳下騎獸。
但是還沒結束,亞雷隨即又補上了兩箭。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來並抓回平衡的傑洛德只閃過一支,另一支深深扎進他的左手肘,居然正好鑽進盔甲的接縫中!
「呃!」
「亞雷!」
洛斐吼道,右腳往地面一蹬,飛快的衝了出去,快到連離他最近的白兔魔術師都來不及拉住他——那個瞬間爆發的速度,在他平常跟傑洛德對練時從未展現過。
見到這樣的主上,傑洛德一時間也愣住了。
本來還很滿意自己的傑作的亞雷,聽到洛斐憤怒的吼聲時愉悅的回過頭,直到洛斐一腳猛力踹倒他,還將雙劍分別駕在他的頸邊與右肩為止。
被踹倒在地的大強盜一方面對於洛斐終於對自己展露比較激動的情緒而感到開心,另一方面覺得洛斐居然這樣對待自己而感到憤怒,他還想朝上以言語反擊,在抬眼的那一刻便說不出半句話。
洛斐先是閉眼,接著緩緩張開眼睛。
眼睛不再是海藍色的。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姊姊當初沒有殺掉你了。」
海皇傭兵團的團長由高往下俯視大強盜,他的眼底沒有溫度——亞雷沒來由的跟著感到全身冰冷。
怎麼回事?看到那期待許久未見的銀色光輝,他居然……感到恐懼?
「你現在看起來很害怕的樣子呢,你不是一直想再一次看到嗎?還是說,你終於發現了這雙眼睛所背負的罪惡?」
這是自己很喜歡的顏色啊,為什麼現在會害怕呢?
「只是一槍捅爆你太便宜你了,嗯?親愛的亞雷君,你是因為沒看過我生氣才這樣找死?扯龍鬚是多麼不明智的決定,我還以為姊姊早就讓你徹底體會過了。『死』一遍不夠嗎?那我讓你『死』第二遍好不好?」
「你……啊……」
「怎麼,原來你還會害怕嗎?既然會怕,你怎麼還敢對我家軍師出手?下次遇到姊姊我應該跟她好好提醒,『放血』也得確認『血放光了』才能離開。」
說著,洛斐將左手的劍猛地刺入亞雷的右肩。激痛迫使亞雷張嘴想喊痛,卻發現自己喊不出聲音——同時他發現,他的目光也離不開那對銀色。
那個誘惑人心的——銀色雙眸。
「我是不懂你們這群人一個個對『這對眼』這麼有興趣是什麼意思,更不懂你們這種人,為了自己的私慾……找上我就算了,動到我家的人豈不是該死嗎?」
是他害的。
當年也因為他,他的親朋好友全部死去,只因為他的這對眼睛,這對帶來災禍、要求獻祭的一雙眼。
他苟活了下來,其他人卻因他而喪命。
所以他決定了,再也不要有任何人因為自己身上的東西而受到傷害,所以自從離開堂姊那裏一直到今天,他沒再給任何人知道自己眼睛的秘密。
「——銀色的魔眼……」
把先前亞雷那斷斷續續無法成串的字句關鍵字跟現在洛斐說的話接在一起,捷克豪紳明白了那兩個人打啞謎似的對話到底是在指些什麼。
可以誘惑、操縱人心的魔瞳,他們的團長大人的眼睛,其實是這麼危險的一對,可以媲美魔法寶器的東西。
要問魔眼有多危險?
曾經使前人皇傑菲爾墮落的夜魔女賽蓮娜擁有金色的魔眼——這麼一講,誰都可以明白了吧。
洛斐討厭這對眼睛。如果可以,他也想過把這對眼挖掉,可是—--
——這是沒有用的,他們只是要一個讓自己明正言順墮落的理由,魔眼在不在你身上已經不是問題了,他們就是會針對你——不管你是否『曾經』是魔眼的主人,都一樣。
堂姊的話他相當印象深刻,因為對方,他至今還守著另一個命令—--
——不要在發動魔眼的情況下殺人,如果連自己的心都因魔眼而墮落了,可能就沒有人能拉你回來了……你不會想要變成這樣的,所以我先提醒你。
……對,不能這樣。
持著左劍的手微顫,連帶扯動亞雷的肩頭,痛的他撕牙咧嘴卻叫不出聲——不,他叫出來了。
銀色的眼睛已經恢復成平日的海藍色,洛斐冷冷的看了亞雷一眼,舉起右劍,往對方的胸口捅下去。
他沒有勇氣回頭去看軍師的表情。
——絕大部分會用黑魔法的法師,都不是好人。
吶,傑洛德,照這個邏輯,夜魔女賽蓮娜同樣擁有魔眼,我……
那麼,擁有銀色魔瞳的我,其實不是適合你追隨的對象吧?
雖然很久沒有用雙劍了,手感有些生鏽……不過沒問題。
以自己為軸心劃出一個圓,借由雙劍維持距離,一把劍的速度不夠快?沒關係,一把主攻的時候,另一把是武器、也是盾,不會吃上虧的。
在把騎兵隊幾乎屠個大半、也砍掉好幾名嗜血弓兵以後,洛斐身上的傷口也增加了不少,但都是小傷不致命。
緊盯著他看的綠林強盜的首領——大強盜亞雷,見騎兵隊居然拿洛斐一個人毫無辦法,也派弓兵隊助攻,不料對方居然在應付嗜血騎兵的同時還可以傷到弓兵隊。這令亞雷難以置信。
——這真的是那個洛斐嗎?
「你真的是洛斐‧緋?以前都躲在洛雅‧緋身後的孱弱小子,怎麼會有這種力量!」
「看來你一直對我有所誤解呢,亞雷君,我只是沒有殺過人而已,並不是不會殺人,除人以外的東西還殺過不少。不要忘了,你們從來沒有贏過我的打獵成績。還有……」
過去的他的確一直躲在堂姊的保護之下,但這不代表他沒有實力。
「不要連名帶姓的那樣叫我,我是海皇洛斐,是海皇城的城主、也是海皇傭兵團的團長。」
在離開堂姊那裏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他的名字是海皇洛斐——為了與自己的過往有所區隔而取的新的名字。
曾經軍師向他說過,名字裏面帶著王的意味很危險,會被視作有心稱王的表現,但洛斐沒有放棄的打算,而且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雖然軍師那樣跟他說,卻對『海皇』這個名字很滿意的樣子?
「誰管你那麼多!你剛才明明被我們騙了過來,還悲催的用斷一把劍!」
「喔,對啊,有夠悲催,那可是軍師親自為我挑的劍呢!居然折斷了!這次回去還是跟軍師大人坦白我比較擅長雙劍好了,省得每次用怎麼樣都無法適應的單手劍跟他對練都要被他打到吃土,或者下次又弄斷一把。」
偏頭又閃過一箭,洛斐輕嘆口氣。
「還好你們比我原本以為的弱。」
不然哪會連拿把單手劍都只是輕傷而已。
「你!」
被洛斐聲音不大不小的輕語激怒的亞雷拉滿弓,一箭射出去,被視作目標的洛斐彎下身,箭矢落空。嗯,箭矢的軌道單純好閃,這不是弱是什麼?格雷厄姆也可以用同樣的箭矢射下這莫名虛的箭了吧?
「不過說的也是啊,那天你被姊姊給做掉的那天就該知道了……你,不強。只是我沒想過,姊姊出手還有可能有人不死。她竟然沒有爆你頭嗎?」
彎下身子的同時,洛斐左手反手將劍扣回劍鞘,動作迅速的從上衣口袋掏出了——撲克牌。
那是捷克豪紳之前亂丟,被他撿起來的撲克牌的其中一張。
抽出來的是黑桃A——紅心A還在內袋裏。
——吶吶,我親愛的指揮官。
那個熟悉卻又難纏的話語閃過思緒。
——我來為你獻上一次特別的表演吧。
他記得有一次,白兔魔術師不知為何心血來潮,為他表演了一場……非常有實用價值的『魔術』。
——這跟『機會&Chance』很像,不過還是不太一樣唷!相信親愛的指揮官大人一定會很喜歡吧!
為什麼突然要表演這個『魔術』給他看呢?洛斐原先不以為意,直到看到了捷克豪紳的表演他才感到訝異,然後疑惑,但是他沒有問出。
因為那時的魔術師,難得的眼底有著那種複雜的……懷念的情緒。
他可能只是想跟自家指揮官分享些什麼吧,只是洛斐沒能明白,反而意外的把這個『魔術』給學了起來。
「那隻兔子……也太慢了吧……是要我等多久!」
都設法拖延到現在了還沒出現,未免太慢了!
洛斐拋出手上的黑桃A,打了個響指。
「——『幸運女神』。」
一張黑桃A突然變成很多張撲克牌,漂浮在半空中,下一秒,引爆火花。
雖說是『魔術』,但是這個非常有實用性的『魔術』——不用懷疑,有很多表演性質的魔術是可以用魔法達成的——雖然要有點技巧,偏偏洛斐正好看懂怎麼施展。
在極近距離引起不小的火花,不單是會造成混亂,不小心直視火光還可能灼傷眼球,並且那火焰的威力可以確實造成傷害。
「什麼!?」
殘餘的嗜血兵隊陷入混亂,不論亞雷如何叫喊要他們冷靜都沒有用,知道這是洛斐的技倆的亞雷瞪向他,再一次拉弓,放箭!
要根除魔法,最好的途徑就是解決掉施術者!
這次洛斐沒有閃,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只是定定的看著那瞄準自己的腦袋射過來的箭矢。
在箭矢到達他眼前之時,一張撲克牌被射過來,俐落的截斷箭矢的路徑,將箭矢打落地面。
亞雷驚愕的看著那不知道打哪裡飛來的撲克牌,就在這時,一把男性嗓音傳入耳中。
「——『機會&Chance』。」
同一時間,從空中落下大量撲克牌,全部是往嗜血兵隊的所在位置散落過去的,然後引發了比洛斐所施展的還要更加強力的火花——與那小火光的程度相比,這已經是爆炸了。
爆炸造成嗜血兵隊不小的混亂與傷害,到這時洛斐才有一種可以放鬆神經的感覺。
接著他便聽到了與剛才的男聲一模一樣的嗓音,從自己身後傳來。
「我的天啊指揮官大人,偷學魔術師的伎倆是想讓魔術師丟飯碗嗎?嘖嘖,想不到親愛的原來這麼心腸惡毒。」
「只是被學走個一兩招就要丟飯碗,這魔術招數也太少,你乾脆不要當魔術師算了,把我講的像魔鬼一樣是什麼意思。敢秀給人看,就要有會被學走的覺悟不是嗎?然後啊……」
踩踏著斷枝落葉的腳步聲傳自他的身後,洛斐沒有回頭,他知道來到自己身邊的是誰。
他一直在等的那個人。
在腳步停下,氣息近在身邊時,洛斐隨即往後一踹。
「你也太慢了吧!有需要花到你那麼多時間嗎?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去跟教你魔法的老師下跪道歉?」
然後似乎精準的踹上了白兔魔術師的膝蓋。
「唉唉好痛!?親愛的怎麼這樣——人家已經很努力了唷?要知道親愛的整個失去行蹤,我也是費盡千辛萬苦的萬里尋指揮官之旅才找到指揮官的,怎麼不是誇獎我反而還開罵呢?指揮官好兇喔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外面有新歡了就對我……」
「你少來,你以為我連上個軍團戰都隨身帶著你的撲克牌幹嘛?」
「咦、咦咦?」
沒有料到洛斐居然會這麼說的捷克豪紳瞪大那對紅玉色的眼睛,連那對潔白的兔耳都因為驚訝而稍稍往上提了些許。
洛斐不以為然的揚眉看向白兔魔術師。
「幹嘛,你以為你在自己的每張撲克牌上面都存有自己的魔力這種事情我不知道嗎?否則你每次上個戰場都大灑撲克牌,哪有可能真的每次丟完一組就換一組,這些可都是特製的撲克牌,要換也沒足夠的預算讓你這樣灑啊。」
依存著魔力的物體,循著自己的魔力氣息就可以找到目標,洛斐確信捷克豪紳可以做到,所以他才帶著的——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物體上面附著魔力,只要讓他碰到帶有魔力的物體,他就知道了。
洛斐撿起正好落回自己腳邊的那張黑桃A,拿到魔法師眼前擺了幾下。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會魔法了嗎?」
不然看到我竟然用了你只秀給我看過一次的魔法……或說是『魔術』,怎麼可能可以這麼冷靜不以為意?
海皇傭兵團裏面還沒有任何人看過洛斐使用魔法的樣子,也就是說,沒有人知道洛斐會魔法,而捷克豪紳,應該打從一開始指揮官是因感應到魔力看穿他是魔法師那時起就知道洛斐會魔法了,畢竟當時的他可是有特別隱藏起魔力,不是原本就認識他捷克豪紳、又或者是沒有深厚魔法底子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看出來他是個魔法師的。
在早就被白兔魔術師知道的前提之下,洛斐並沒有隱瞞他會魔法這件事情的打算,至於其他現場目擊的人……洛斐的視線落到兵力大損的嗜血兵隊身上。
「……剩下的大不了滅口。」
「嗚噎!親愛的指揮官,只是看到你用魔法就要被滅口嗎?難道我也……」
「少胡思亂想!反正本來就是要殲滅的目標不是嗎?滅口也剛好啊!」
受不了兔子連在這種狀況下也可以跟他鬼扯,洛斐一眼瞪去索性直接打斷。拜託,要閒扯也看場合好嗎?
將視線拉回眼前的敵人身上,洛斐忍不住在心底嘆氣。真是糟糕,跟這兔子在一起都會不小心忘記自己現在是在戰場上。
「總之快點解決掉快點回去,回去還要聽傑洛德說教啊……第一次軍團戰就搞成這樣,還弄斷一把劍,回去他不唸上個三小時才怪。」
「咦?這樣說來,指揮官你現在拿的劍是?」
「啊?你說這個啊……」
此時,大強盜緩步朝洛斐走近,拉著滿弓——他身後那群尚未完全冷靜下來的嗜血兵隊,居然就這樣被他拋在後頭。
「想走……?」
亞雷冷冷的笑了,那個扭曲的笑容讓洛斐真不願再多看一眼。
「沒那麼簡單……我說過了,我會把你的眼睛給挖出來,讓它們永遠屬於我……那個美麗的銀色光輝……我不會讓他們落入別人的手中。」
「……哇,親愛的指揮官,我知道你很搶手,不過沒想到還有人只要搶你的眼睛……」
「拜託不要針對他的話發表感想……你真的該死的很噁心,我憑什麼為了你的個人私慾要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給你?這是我的眼睛不是你的眼睛!還有——」
嘆了口氣,洛斐收起黑桃A,左手再次從腰後抽出另一把雙劍,擺好架式。
發現指揮官原來拿著兩把劍的白兔魔術師露出又是訝異的神情。
「你以為這對『眼』,離開了我以後還有可能發揮他的力量嗎?」
「怎麼不行?這世界的科技跟魔法日新月異……就算今天不行,總有一天!只要我活著的那一天,我就會讓他們為我展露他們真正的顏色……」
「真你頭!為你鬼!跟你講話真是浪費時間!」
「哈哈!我也這麼覺得,所以——」
放矢。
「就把你的眼睛交出來吧!」
「你白癡啊!」
這傢伙肯定已經瘋了!在斬落朝自己射來的箭矢的同時洛斐想著,雖然早在打從一開始的對話到現在他就覺得亞雷瘋了,可是現在這根本是徹底喪失判斷力的瘋了吧?到底是在幹嘛,在這裡浪費箭矢?
亞雷的箭矢根本傷不到洛斐,相對的他底下的嗜血弓兵隊反而還可以傷到洛斐,這種咖到底為什麼會成為隊長!
在捷克豪紳在場的情況下,嗜血兵隊已經被擊散,剛才光是洛斐一人,他們兩隊輪上都拿他沒辦法了,更別提白兔魔術師已經到場的狀態下還想傷到他。
而這時候,大強盜的視線突然移向洛斐的右方,捷克豪紳也同時轉頭看過去,那對兔耳還抖了抖。
洛斐也有聽到聲音。
是誰駕著騎獸過來了?
「呵……」
讓人全身反感的噁心笑聲,洛斐咋舌,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快點把這傢伙解決掉比較實際—--
這時,他卻看到亞雷拉滿弦,對準他看過去的方向。
……等等?
洛斐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而身邊的魔法師迅速的驗證了他的預感—--
「軍師大人?」
「什麼……?」
捷克豪紳沒有看錯,那個在林間還可以反射光線、這麼吸引人的亞麻金,確實就洛斐所知,只有一個人有。如果他的動態視力沒問題,他隱約還看到了翡翠一樣的顏色……
而現在,亞雷的弓就對準著—--
洛斐心下一緊。為什麼自家軍師居然穿著騎兵鎧甲出現在這種地方,他根本沒想到要問,也沒時間問。
「——傑洛德!快閃開!」
「——嘖!」
騎獸上的軍師顯然也發現自己成了目標,在大強盜的箭放出去的同時,他也毫不猶豫的跳下騎獸。
但是還沒結束,亞雷隨即又補上了兩箭。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來並抓回平衡的傑洛德只閃過一支,另一支深深扎進他的左手肘,居然正好鑽進盔甲的接縫中!
「呃!」
「亞雷!」
洛斐吼道,右腳往地面一蹬,飛快的衝了出去,快到連離他最近的白兔魔術師都來不及拉住他——那個瞬間爆發的速度,在他平常跟傑洛德對練時從未展現過。
見到這樣的主上,傑洛德一時間也愣住了。
本來還很滿意自己的傑作的亞雷,聽到洛斐憤怒的吼聲時愉悅的回過頭,直到洛斐一腳猛力踹倒他,還將雙劍分別駕在他的頸邊與右肩為止。
被踹倒在地的大強盜一方面對於洛斐終於對自己展露比較激動的情緒而感到開心,另一方面覺得洛斐居然這樣對待自己而感到憤怒,他還想朝上以言語反擊,在抬眼的那一刻便說不出半句話。
洛斐先是閉眼,接著緩緩張開眼睛。
眼睛不再是海藍色的。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姊姊當初沒有殺掉你了。」
海皇傭兵團的團長由高往下俯視大強盜,他的眼底沒有溫度——亞雷沒來由的跟著感到全身冰冷。
怎麼回事?看到那期待許久未見的銀色光輝,他居然……感到恐懼?
「你現在看起來很害怕的樣子呢,你不是一直想再一次看到嗎?還是說,你終於發現了這雙眼睛所背負的罪惡?」
這是自己很喜歡的顏色啊,為什麼現在會害怕呢?
「只是一槍捅爆你太便宜你了,嗯?親愛的亞雷君,你是因為沒看過我生氣才這樣找死?扯龍鬚是多麼不明智的決定,我還以為姊姊早就讓你徹底體會過了。『死』一遍不夠嗎?那我讓你『死』第二遍好不好?」
「你……啊……」
「怎麼,原來你還會害怕嗎?既然會怕,你怎麼還敢對我家軍師出手?下次遇到姊姊我應該跟她好好提醒,『放血』也得確認『血放光了』才能離開。」
說著,洛斐將左手的劍猛地刺入亞雷的右肩。激痛迫使亞雷張嘴想喊痛,卻發現自己喊不出聲音——同時他發現,他的目光也離不開那對銀色。
那個誘惑人心的——銀色雙眸。
「我是不懂你們這群人一個個對『這對眼』這麼有興趣是什麼意思,更不懂你們這種人,為了自己的私慾……找上我就算了,動到我家的人豈不是該死嗎?」
是他害的。
當年也因為他,他的親朋好友全部死去,只因為他的這對眼睛,這對帶來災禍、要求獻祭的一雙眼。
他苟活了下來,其他人卻因他而喪命。
所以他決定了,再也不要有任何人因為自己身上的東西而受到傷害,所以自從離開堂姊那裏一直到今天,他沒再給任何人知道自己眼睛的秘密。
「——銀色的魔眼……」
把先前亞雷那斷斷續續無法成串的字句關鍵字跟現在洛斐說的話接在一起,捷克豪紳明白了那兩個人打啞謎似的對話到底是在指些什麼。
可以誘惑、操縱人心的魔瞳,他們的團長大人的眼睛,其實是這麼危險的一對,可以媲美魔法寶器的東西。
要問魔眼有多危險?
曾經使前人皇傑菲爾墮落的夜魔女賽蓮娜擁有金色的魔眼——這麼一講,誰都可以明白了吧。
洛斐討厭這對眼睛。如果可以,他也想過把這對眼挖掉,可是—--
——這是沒有用的,他們只是要一個讓自己明正言順墮落的理由,魔眼在不在你身上已經不是問題了,他們就是會針對你——不管你是否『曾經』是魔眼的主人,都一樣。
堂姊的話他相當印象深刻,因為對方,他至今還守著另一個命令—--
——不要在發動魔眼的情況下殺人,如果連自己的心都因魔眼而墮落了,可能就沒有人能拉你回來了……你不會想要變成這樣的,所以我先提醒你。
……對,不能這樣。
持著左劍的手微顫,連帶扯動亞雷的肩頭,痛的他撕牙咧嘴卻叫不出聲——不,他叫出來了。
銀色的眼睛已經恢復成平日的海藍色,洛斐冷冷的看了亞雷一眼,舉起右劍,往對方的胸口捅下去。
他沒有勇氣回頭去看軍師的表情。
——絕大部分會用黑魔法的法師,都不是好人。
吶,傑洛德,照這個邏輯,夜魔女賽蓮娜同樣擁有魔眼,我……
那麼,擁有銀色魔瞳的我,其實不是適合你追隨的對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