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かでも7
優真的是個十歲的孩子嗎?
新田維緒看著峰津院優正在閱讀的書籍,忍不住有這樣的疑問。
If Minds Had Toes(櫥櫃裡的哲學家)、BUDDHA A Story Of Enlightenment(凡人佛陀:從塵世到不朽的悟道之旅)、Liebe: ein unordentliches Gefuhl(愛情的哲學)、The Politics Of Climate Change(氣候變遷政治學)、老子、莊子、韓非子……
……為什麼會在讀這些東西?啊咧?現在小學生的兒童讀物都是這些東西嗎?可是……
優手上拿著的、身邊放著的,全部都是原文書。
維緒望著優身邊的書堆發愣,她陷入混亂了。
「……唔?イオちゃん,怎麼了?」
正專注於手上的『If Minds Had Toes』的優,發現維緒不知道為什麼表情僵硬,抬頭關心對方。
「身體不舒服嗎?」
「啊、咦……」
被優這麼一問才回過神來的維緒急忙搖頭。
「不、不是的,我沒事……ユウくん……都讀這些書嗎?」
這些書籍就算是作為大學生的維緒都不見得會看、更不用說看懂……哲學類的東西,實在太深奧了,更不用說是閱讀哲學類的原文書。
「嗯。很有趣!」
十歲的男孩開心的回應著。
……啊啊、好耀眼。這個跟他的『母親』有著一樣閃亮亮的笑容真是太吸引人了。看著這頂著明亮笑容的小男孩,維緒不禁看呆了……不,現在不是被小男生迷倒的時候。
「那、那個……ユウくん,這些書是誰給你看的呢?」
給一個十歲小男生看這種書籍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雖然維緒並不想這麼說,但是她覺得做這種事情的人實在是……很沒常識。
給十歲左右的小孩子看的書籍,一般應該要拿繪本之類的才對吧?
維緒知道優跟峰津院大和並不親近,這些書籍看起來比較像是大和會去讀的,但是既然這對父子不親,應該不可能是大和拿這類書籍給優看……可是,她又無法想像身為優的『母親』的南響夜會作出如此超乎常理的舉動……
「媽媽從爸爸的書架上拿給我的。」
優用著天真無邪、只能說是可愛的笑臉回答。
只不過聽到答案的維緒完全沒有辦法去體會被這可愛笑臉面對著的心情。
……キョウヤくん,我越來越不懂你了……還是說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懂過你嗎?
這些根本不是給小孩子看的書居然是響夜從大和的書架上拿來的……雖然對於這些書是大和的這件事情不意外,但拿書給優的人是響夜?這……
思緒卡住,完全不知道該從哪切入才好。維緒覺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イオちゃん,怎麼了?」
不過優似乎完全沒有理解維緒所遭受的,已經可以稱之為打擊的衝擊。小男孩兩眉呈八字,明顯透露出擔心的情緒。
發現自己不自然的反應讓優擔心,維緒用力搖了搖頭,想表示沒有事情,不過她這樣只有造成反效果。
「真的……?」
那跟他的父親一樣的灰色眼眸一閃一閃的。
「啊……真、真的沒事!我只是嚇了一跳……」
「嚇了一跳?為什麼?」
「嗯……因為沒有想到ユウくん會讀這麼難的書……」
更沒想到這些書居然是キョウヤくん拿給你的……後面的話維緒只有放在心裡。
「很難的書?」
優一臉困惑,彷彿一點也沒有明白過來自己手中拿著的書籍的等級連一般大學生也不見得讀得懂或者去翻……在這點上,維緒覺得優果然是大和的兒子。
話說回來……維緒突然發現到一件事情。
如果說是翻譯過的書籍也就算了,問題是優在翻閱的可是原文書耶?因為是大和的書,所以如果全部是原文書那並不奇怪……但是奇怪的是,優看著原文書,而且全部看得懂?滿滿的英文字、並且也不是說都是英文文法的書籍,如果說是英文的話,維緒勉強還能去閱讀,但是……還有,後面那幾本滿滿的中文書籍……
優,真的是個十歲的孩子嗎!?
「嗯……我不太懂イオちゃん的意思耶,イオちゃん看不懂嗎?這些書。」
「呃、嗯……ユウくん手上的書……如果說是翻譯過的,也不見得可以明白裡面在寫些什麼,而ユウくん居然還是閱讀原文書……好厲害,果然是ヤマトさん的孩子……」
「我覺得很有趣。」
看著手上的書本,優笑得很開心。
聽到優這麼說,維緒愣了一下。
「看著這些書籍,裡面也有在探討一些人類的心理。下次想跟媽媽說找找看爸爸的書房有沒有心理學的書。」
「啊……是嗎?」
並非是對優的發言不感興趣所以不太回應,事實上維緒很努力的想接下優的話題,無奈光是優現在在看的書就讓維緒沒辦法建構和優之間的共同話題,所以看起來才會像是在勉強附和一樣。
幸好優並沒有發覺維緒的困擾……不,在某方面而言,或許這是不幸的才對,不過總而言之,因為沒有發現,所以優繼續說著。
「嗯!探尋人類的心理,這種議題我覺得很有趣。很想繼續看下去,想知道為什麼。」
男孩笑得很開心。雖然耀眼,但是並不會像響夜那樣充滿光輝。如果說響夜的笑容像一等星一樣閃耀,優的笑容大概像柔和的月光,就跟他的名字一樣,總是帶著一份優柔。
不過,維緒總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
優的用詞,顯得有些違和感。
——人類。
突然,維緒覺得眼前小小男孩的笑容,好像跟某個人有所重疊。
不、不對,重疊的對象……應該要說是『存在』。
看著優的笑容,維緒有些閃神。
……啊咧,這是?
「人類真的很不可思議呢……同樣都是人類,每個人所想的又都不一樣,會有各種不同的變化跟發展。」
「ユウくん……」
「讓我相當感興趣……覺得好好奇。人類的『可能性』……」
哎?維緒微微張大眼。
這個發言……維緒覺得,過去好像在哪裡也聽過一樣的話。
還有。
一個十歲的兒童,峰津院優……他所表現出來的行為遠遠超越同年齡孩童所會有的,甚至連思想都不可思議的成熟。
歸咎於優的特殊身份,光是優的出生跟他的父母……光是這幾點,就算優再怎麼超脫同年齡層所該有的行為,都不用覺得太奇怪。不過有些時候……維緒看到這樣的優,還是覺得哪裡不太自然。
優的某些發言,會讓人覺得好像曾在哪裡聽過。
就像現在。
「……原來如此,這也是人類的可能性嗎……」
優的目光落在書本上,卻不是在看著書本。
那視線究竟是望著哪裡、是不是在看著『現在』?維緒也不知道。
在這之前——維緒有個問題想要問他……
「……ユウくん……?」
——你是誰?
是優?亦或是……?
「讀完的話,會不會也能明白爸爸在想些什麼呢……」
「咦……?」
由於聲音特別細小,維緒並沒有聽清楚優說了些什麼。只是在這一刻,維緒覺得,剛才感受到的、比較偏向『某個存在』的感覺,此時變回了『優』。
而且,似乎還帶著一點點……細微的、微小的。
但是不能忽略的。
寂寞。
維緒想問優剛剛說了什麼,而就在下一秒,優突然闔上手上的書。
因為動作太突然,維緒嚇了一跳。
「咦、ユウくん?」
「這邊的書都看完了呢……イオちゃん,可以陪我去找媽媽嗎?我想請媽媽幫忙拿新書……而且還要把這些書放回去。爸爸應該不喜歡我進去他的書房……所以要找媽媽幫忙。」
優眨眨眼睛望著維緒,剛才那望著遠方一般的神情跟目光,早就已經不存在他臉上。這令維緒不禁懷疑自己剛才難道是眼花了?
但是,剛才的優……
「啊……好……啊啊等一下,ユウくん你留在這裡就好,我去找キョウヤくん過來。等我一下喔。」
說完,維緒起身,不等優回應就快步離開房間。
其實她沒有必要這樣說,之前也是常常會和優一起去找優的『媽媽』響夜,這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現在的維緒覺得她沒有辦法以平靜的心情和優待在一起。
剛才發生的事情,讓她覺得她有些必須和響夜問清楚的問題。
響夜一定知道的,關於維緒的問題……那些答案。
優,究竟是誰?
她知道優是響夜跟大和的小孩,透過菅野史那超越時空一般的科學技術誕生的孩子,但是她也知道,不會只有這麼簡單而已。
已經不是第一次覺得,看到優的時候跟看到『某個存在』的感覺如此相似了。
「キョウヤくん。」
她呼喚出現在視野裡的,那個正在按著手機的男性。
注意到維緒的到來,那名男性抬起頭,對著維緒露出輕柔的笑容。
「怎麼了,イオ?」
——彷彿早就知道維緒會自己過來找他一樣的,充滿自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