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ver 45 絳藤的指揮官
因為理人的突然現身,讓洛斐他們最後可以順利逮到那意外難纏的毒藥商,雖然傭兵團的夥伴們對於這個突然到來的別團團長感到困惑又警戒,不過當看到理人拿出絳藤傭兵團團徽證明、外加他確實獲得洛斐的信任,大家對他的突然來訪也不是那麼的懷疑了。
領地位在月牙之里,身為絳藤領領主、同時也是絳藤傭兵團的團長,理人,這個同樣是聖夜公會成員之一的指揮官,自稱今天是來玩的。
……雖然這個理由聽起來超奇怪的,但洛斐認為就他對洛雅的認識,如果理人是類似洛雅那種類型的人的話,可能這個理由並沒有什麼不妥的……不如說,這其實相當正常。雖然他不想要這種正常、更不想要認為這樣很正常的人增加。
總而言之,先不管是什麼因素讓理人想大老遠從月牙之里跑到賽奎德之鄉來,至少洛斐覺得如果是洛雅,她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
洛斐吩咐格雷厄姆、雷凱爾跟艾梅凱洛先把抓到的那三個人——毒藥販子以及他的兩個打手押回領事館,而他跟傑洛德、伊迪倫、捷克豪紳還有理人則是先去酒樓躲躲雨,一方面方便傑洛德在這邊就先跟捷克豪紳還有伊迪倫規劃關於失火建築的後續處理所需。
來到酒樓二樓後,傑洛德跟兩名傭兵同一桌在討論事情,至於兩名指揮官,則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小桌子互相聊了起來。
「剛剛真是多謝了。雖然是同個公會的,不過真的沒想到位於月牙之里的絳藤傭兵團團長會大老遠跑來我們這邊。」
「沒什麼啦。不過嘛,傭兵團名稱是什麼不重要啊,我們家開遊樂園的喔歡迎來玩。」
「……你是說遊樂園領?」
洛斐困惑地問。他記得理人的領地主城名稱是登記作「藤蔓遊樂園」,雖然他完全不能理解怎麼會有一個城鎮名稱叫作遊樂園。
而理人卻是笑著搖搖頭。
「不是遊樂園領,就遊樂園。」
……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洛斐一時之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理人果然其實跟洛雅是同類型的人嗎?他曾經聽說過關於理人的事情,不過並不是很瞭解這個人,而今天……他忽然覺得,可能這次認識上了一個比捷克豪紳還要棘手的人。噢,當然他並不是在講對他來講洛雅很棘手。絕對不是。
無奈,那個什麼遊樂園不遊樂園的,還是算了吧。
「那你怎麼會想要來這邊……玩?月牙之里跟賽奎德之鄉中間還夾著一個煌天帝國,又不是說鄰居在隔壁而已……」
就算兩國領土只是在隔壁,一般也不會說因為想玩就這樣大老遠衝出來,而且看理人的樣子,似乎還是一個人來的……他家的軍師以及部屬們,會這樣放他隨便出去逛街?
理人不以為意的聳肩。
「就說了只是來玩玩啊……」
「出公差順便出遊的話我懂。」
洛斐搖搖頭說道。捷克豪紳也常常跟洛斐玩這套,他早已對這種文字遊戲見怪不怪,而想必理人也是這樣的吧,只是捷克豪紳是明明就是去出任務之後亂逛不提,最後都還是洛斐在跟對方的談話之中查覺異樣,自己發現他「出公差順便出遊」。
洛斐看著聽他這麼說以後表情有些許意外的綠髮少年,輕輕一揚眉。
「所以你本來在做什麼,不方便透露?」
「……也不是什麼非保密不可的事情。」
理人輕笑起來,洛斐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看來是個值得期待的人物呢。這樣心想著,他帶著笑回答洛斐的問題。
「你知道寂靜之城嗎?」
「寂靜之城?」
突然在這裡提起了雖然存在於記憶之中,卻極為淡薄的名詞,洛斐愣了一愣,困惑地回看理人。他這個反應也讓理人有些小小意外。
「嗯?你居然不知道喔……不對,是還沒接到那邊發來的委託?」偏頭想了一下,理人接著說下去,「連我這邊在內,最近有一些傭兵團陸陸續續接到來自寂靜之城的委託,近來他們那邊好像發生了一些異常之事,我們會長也接到了這樣的委託的樣子,我今天是出來到處晃晃順便收集相關情報的。」
「……目的跟順便的事情反了吧?」看來這傢伙不是跟姊姊很像,而是比姊姊還要誇張才對……默默在心底訂正對理人的認識,洛斐無奈地搖搖頭,「所以,你是在外出調查的途中順路繞過來的?」
「噢不是喔,我是特別過來玩玩,順便收集情報的。」
「……就說了正事跟雜事反了吧。」
不要說嘴角在抽,洛斐覺得自己的眉角也抽搐著。他到底是被堂姊拐進了一個有著怎麼樣的怪人群聚的公會裡嗎?
看著表情微妙的洛斐,理人勾起了意味深長的笑。
「嗯嗯,看來以後不會無聊了。」
「呃?」總覺得不太想深入去理解理人話裡的意思,但洛斐還是覺得似乎必須搞清楚才行,「……不太明白,可以說明一下嗎?」
「話說回來——」這時候理人的視線轉向正在與兩名傭兵談正事的傑洛德那邊,同時突然整個將話題帶走,「剛剛那個毒藥販子丟出來的瓶子,是裝毒藥的吧?」
「嗯?喔,是啊。」
雖然對於理人突然跳痛的話題轉換感到些許錯愕,洛斐仍是先回應了對方。他覺得在這點上,理人與洛雅確實相當相似……突然就會把話題跳走這邊。所以被轉走的話題,到底是很重要的事情呢、還是洛斐不要知道比較好的事情呢?
洛斐雖然不是很想深究,但他總覺得,不弄清楚的話好像會有更麻煩的事情發生……只不過目前他還沒有機會去搞清楚。
「那那隻兔子沒事嗎?他不是淋到了?」
理人講到這邊的時候,洛斐才發現對方視線的落點是在捷克豪紳身上、而非傑洛德。
原來你很早就在哪裡看著了嗎……無言地這樣想著的洛斐,在這一瞬間因理人的一句話,想起了那不小心被他遺忘的事情。
——在剛才的危急狀況之時,為了保護落斐,捷克豪紳的魔術禮帽潑上了灑落的毒藥。
洛斐的視線急忙轉往捷克豪紳身上。
——那頂帽子現在還戴在他的頭上。
……不對吧這個!驚覺到這一點的他立刻起身,也顧不得先跟理人說一聲,急忙衝到傑洛德他們那桌去,伸手一把抓住捷克豪紳的魔術禮帽。
「欸欸?指揮官?」被抓住帽子的捷克豪紳一臉訝異,同時他也趕忙拉著自己的帽子以防被洛斐扯掉,「怎麼了嗎親愛的?突然這麼熱情?」
洛斐這樣子突然衝過來的行為同樣令傑洛德跟伊迪倫意外又困惑,不過他沒有去回應兩人的不解,而是直直看向捷克豪紳,並且直接略過對方那什麼熱情不熱情的胡亂發言。
「帽子給我拿下來。」
「哎?」
「你的帽子,剛剛被毒藥潑到了不是?」對上些許錯愕的紅玉眼眸,洛斐兩眼微瞇,開始施力就要拿過魔術師的禮帽,「竟然還繼續戴著,快拿下來!這必須清洗消毒!」
「哎哎?」似是沒料想到洛斐的反應會這麼大,捷克豪紳也難得的有些慌張,抓著帽子的兩手收得更緊了,「呃這個嗎親愛的指揮官,別緊張嘛——你看看我現在也好好的啊——」
「少跟我在那裏五四三,就叫你給我……放手啊你!」
忽然場面就變成了藍髮青年搶奪白色兔子的禮帽的狀況,桌邊頓時化為戰場。傑洛德跟伊迪倫互望了一眼後,相當識相的退離了兩人身邊,就怕不小心被這拉扯間給波及到。另外就這樣被洛斐丟下的理人看著這場景,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
「幸好剛剛對面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疏散人群以後,酒樓的二樓現在沒什麼人……」看著開始拉扯的指揮官跟魔術師,傑洛德無奈苦笑,「不然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謠言傳出去。」
「老大這種樣子……」伊迪倫吹了個口哨,「真想不到啊,以前絕對不會看到老大這樣子的呢。」
跟人搶東西什麼的,以前的洛斐是不會做的吧。伊迪倫心想。
面前那兩個人則無暇顧及其他,洛斐硬扯著捷克豪紳的魔術禮帽,後者則打死也不肯讓帽子從自己頭上離開,就變成了兩人拉著那頂帽子,各自奮力往後的樣子。
「快……放……開!而且你自己說,你的帽子多久沒洗了。」
「不過是從來沒洗過而已,沒關係,它可不是普通的魔術帽,它會自己把自己洗乾淨的。」
聽著捷克豪紳用那理所當然似的態度辯駁,洛斐差點沒一腳踹過去——可惜他現在是要搶帽子的,往後拉都來不及了,更別說空出腳去踹對方。
從來沒洗過是什麼鬼情形!這兔子難道不知道什麼叫作整潔嗎!?
「……之前都沒洗過也就算了,這次我絕對不能聽你的,需要我再重複一次嗎?那時候在場得人都看到了,那個毒藥師的毒藥潑在你的帽子上!」噢,而且這個染上毒藥的帽子居然直到現在都還在這傢伙頭上,想到這點洛斐就更不悅,「你還敢戴上去,給我脫下來!」
「不!脫下來後我就沒有當魔術師的資格了,你不能這麼做!我會變得很弱小,然後被欺負,你忍心嗎?」
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發言?洛斐忍不住扔了對白眼過去,同時心下感覺哪裡不太對。
這兔子是不是比平常還要來得過份了?居然挑在這種時間?
「只不過是叫你把帽子交出來洗一洗而已你是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真是……快……放……手!」
「非禮啊啊!」
就在洛斐空出一隻手試圖去掰開捷克豪紳死抓著帽子不放的手的時候,白兔魔術師發出了高八度的慘叫。這讓伊迪倫幾乎是在同時噴笑。非禮人的洛斐指揮官?天塌下來都不可能吧!
傑洛德無奈地搖了搖頭並嘆了口氣。還好這二樓現在沒有其他人,不然真不想去想像,看見這一幕的領民們會如何誤解他們的領主。
不過接下來發生了連在旁邊觀看著的傑洛德跟伊迪倫都相當訝異的事情。
砰!
就在捷克豪紳尖叫過後,原本緊緊扯著魔術禮帽的洛斐在同一時間鬆手。
完全沒有料到洛斐會忽然放手的捷克豪紳直接往後倒去,還因此撞翻了一張桌子跟兩張椅子。
「好痛……怎麼突然就鬆手了,那個……」
唉著痛的捷克豪紳一手扶好有些歪掉的禮帽,一手揉揉遭受撞擊的部位,努力坐起身來,他疑惑地抬頭往上看去,發現那個突然放手的他親愛的指揮官已經走到他的面前,瞇起的海藍雙瞳毫不掩飾地散發怒意,沉默地看著他,這令他難得地感受到一股惡寒。
怎麼這麼嚴肅的看著我啊啊!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
這樣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地,洛斐那充斥怒火的海藍兩眼中染上了幾許無奈,他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捷克豪紳的平齊,隨後朝白兔魔術師伸出左手,手心向上。
「把帽子給我,捷克豪紳。」洛斐說道,再次的聲明,話中帶著不容反駁的氣勢,「一頂魔術帽而已,洗乾淨就會還你,跟一件死物比起,你的安危不是更重要嗎?」
他知道魔術禮帽對捷克豪紳而言是多麼重要的東西,雖然不是很明白對方為什麼會帽子從不離身,但並不是完全無法理解的事情,因為像洛斐自己,也有著無論如何就是不會讓其離開自己身上的東西,例如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解下、交到軍師手上的黃色圍巾。
但是再怎麼樣重要的東西,洛斐仍然可以清楚分辨事情輕重緩急,無論如何重要,死物畢竟是死物,他不會執著於一件死物,而因此讓夥伴們的安危受到危害。
現在在他眼裡,如此異常堅持的捷克豪紳不折不扣就是胡鬧,而且甚至是拿自己的命在鬧,這叫他怎麼能不生氣!
「你說,脫下帽子你就沒資格當魔術師,沒關係,你不是魔術師的這幾個小時,我來保護你。」
變得很弱小,然後被欺負嗎?
那麼再過去,是不是就要變成「沒有資格存在下去」了?
洛斐無法否認自己可能是被戳到痛處,所以思考也變得偏激了,但他就是無法不這麼聯想。
如果只是這種原因的話,不是魔術師也罷、弱小也無所謂,他都不會放其不管。
弱小又如何?要說弱小要說沒有力量,光看海皇領就好了,放眼望去一片平民百姓,幾乎每一個都可以貼上「弱小」的標籤,如果只是因為孱弱因為沒有力量就無法存在下去,這些人民早已無法存活,而他,早在當年就已經橫死路邊了。
沒有任何人有義務保護他人,那麼為什麼當年他會受人保護?為什麼如今他會這樣打算?
洛斐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但他——因為他重視著他的夥伴們、因為他甘願。洛斐相信,當年堂姊也是抱持同樣的理由,才會護著他至今。
看著意志堅定地直視著自己的藍髮青年,捷克豪紳在那麼一瞬間有些恍然。他差點都要忘了,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他託付給命運決定的命定之人,即使會放縱他胡鬧,怎麼有可能會在與人命安危相關的事情讓任他繼續胡來下去。
這個人是他所承認的指揮官、抽到紅心A的命定之人——也是在這混沌的年份裡,唯一吸引住他的目光的,一道曙光。
「現在,別再浪費時間了,我再說一次。」見捷克豪紳表情有些呆滯,應該是產生動搖了的樣子,洛斐原本手心向上的左手改為輕放到白兔魔術師扶著禮帽的右手,表情相當認真,「把、帽、子、給、我。」
「喔……」
終於,捷克豪紳乖乖的交出了魔術帽,他的兔耳整個往後垂下,非常沒有精神。雖然平常戴著帽子的時候他的耳朵就是壓低的,不過現在看來更是毫無精神的樣子。
好不容易讓這隻兔子肯乖乖聽話交出帽子,洛斐總算是鬆了口氣,他站起身,輕拍了拍垂下頭、不知道擺了什麼表情的白兔魔法師的腦袋,之後轉身將帽子遞給傑洛德。
「這個就麻煩你了。」
「瞭解,分析出來是什麼樣的毒藥的時候我會給你資料。」笑著接過並作小心地托著帽子,傑洛德敲敲洛斐的肩膀,「辛苦了,團長。」
「謝謝。」
洛斐點點頭,然後視線轉向方才理人待的位子,這時他才想起來剛才一時間忘了人家的存在,覺得有些罪惡感……卻在這時發現理人已經不在那裏了。
「咦?」
這讓洛斐覺得有些訝異,理人難道已經走了?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忽然瞥到窗口一抹青綠,意外地把視線轉過去,竟是理人,而且他竟已一腳跨上窗口。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貝雅還在等我呢。洛斐改天再來找你玩,也歡迎你來遊樂園玩喔。」
嗯嗯看來以後真的不無聊了呢——洛斐總覺得他似乎還聽到理人講了這段話,但因為沒有聽很清楚,所以無法確定。
「現在就走……等等,你要直接從這邊出去?」雖然窗外看起來雨似乎是小了不少,而且經過剛剛那番爆炸,現在這條街上是沒什麼人了,但還是不對吧。「這裏可是二樓啊?」
「比較快啊。那我走囉,掰。」
「喂!?」
洛斐還來不及阻止,理人就直接跳下去了。見狀,他跟傑洛德還有伊迪倫連忙衝到窗邊往下看,只見理人一副沒事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剛從窗口跳出去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往市集的方向走遠。這時遠遠看過去理人的背影,洛斐發覺對方的斗篷底下有著疑似藏有羽翼的形狀。
……原來理人……可能不是妖族、或者該說不是純血妖族嗎?洛斐不禁這麼想道。
疑惑地看著走遠的綠髮少年,洛斐覺得無奈的感覺往上增加了不少,看樣子聖夜公會裡面很有可能有更多像理人那樣、或者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角色吧?意識到這一點,他覺得疲勞度簡直翻倍。
「傑洛德,你剛跟伊迪倫他們討論的結果……」
「喔,已經結束了,等雨停以後會去進行這一帶的修復工作,文件我等一下會弄給你。」
「明白了。」不愧是傑洛德,做事情手腳如此快啊。洛斐點頭表示明白,然後他發現捷克豪紳仍坐在地板上沒有起來,走過去輕拍了拍對方的肩,「好啦,別鬧彆扭,起來了,回領事館去了。」
怎麼這傢伙今天特別愛跟他耍賴的感覺……不是都妥協了嗎?洛斐無奈的搖了搖頭。
領地位在月牙之里,身為絳藤領領主、同時也是絳藤傭兵團的團長,理人,這個同樣是聖夜公會成員之一的指揮官,自稱今天是來玩的。
……雖然這個理由聽起來超奇怪的,但洛斐認為就他對洛雅的認識,如果理人是類似洛雅那種類型的人的話,可能這個理由並沒有什麼不妥的……不如說,這其實相當正常。雖然他不想要這種正常、更不想要認為這樣很正常的人增加。
總而言之,先不管是什麼因素讓理人想大老遠從月牙之里跑到賽奎德之鄉來,至少洛斐覺得如果是洛雅,她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
洛斐吩咐格雷厄姆、雷凱爾跟艾梅凱洛先把抓到的那三個人——毒藥販子以及他的兩個打手押回領事館,而他跟傑洛德、伊迪倫、捷克豪紳還有理人則是先去酒樓躲躲雨,一方面方便傑洛德在這邊就先跟捷克豪紳還有伊迪倫規劃關於失火建築的後續處理所需。
來到酒樓二樓後,傑洛德跟兩名傭兵同一桌在討論事情,至於兩名指揮官,則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小桌子互相聊了起來。
「剛剛真是多謝了。雖然是同個公會的,不過真的沒想到位於月牙之里的絳藤傭兵團團長會大老遠跑來我們這邊。」
「沒什麼啦。不過嘛,傭兵團名稱是什麼不重要啊,我們家開遊樂園的喔歡迎來玩。」
「……你是說遊樂園領?」
洛斐困惑地問。他記得理人的領地主城名稱是登記作「藤蔓遊樂園」,雖然他完全不能理解怎麼會有一個城鎮名稱叫作遊樂園。
而理人卻是笑著搖搖頭。
「不是遊樂園領,就遊樂園。」
……到底是什麼跟什麼。
洛斐一時之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理人果然其實跟洛雅是同類型的人嗎?他曾經聽說過關於理人的事情,不過並不是很瞭解這個人,而今天……他忽然覺得,可能這次認識上了一個比捷克豪紳還要棘手的人。噢,當然他並不是在講對他來講洛雅很棘手。絕對不是。
無奈,那個什麼遊樂園不遊樂園的,還是算了吧。
「那你怎麼會想要來這邊……玩?月牙之里跟賽奎德之鄉中間還夾著一個煌天帝國,又不是說鄰居在隔壁而已……」
就算兩國領土只是在隔壁,一般也不會說因為想玩就這樣大老遠衝出來,而且看理人的樣子,似乎還是一個人來的……他家的軍師以及部屬們,會這樣放他隨便出去逛街?
理人不以為意的聳肩。
「就說了只是來玩玩啊……」
「出公差順便出遊的話我懂。」
洛斐搖搖頭說道。捷克豪紳也常常跟洛斐玩這套,他早已對這種文字遊戲見怪不怪,而想必理人也是這樣的吧,只是捷克豪紳是明明就是去出任務之後亂逛不提,最後都還是洛斐在跟對方的談話之中查覺異樣,自己發現他「出公差順便出遊」。
洛斐看著聽他這麼說以後表情有些許意外的綠髮少年,輕輕一揚眉。
「所以你本來在做什麼,不方便透露?」
「……也不是什麼非保密不可的事情。」
理人輕笑起來,洛斐的反應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看來是個值得期待的人物呢。這樣心想著,他帶著笑回答洛斐的問題。
「你知道寂靜之城嗎?」
「寂靜之城?」
突然在這裡提起了雖然存在於記憶之中,卻極為淡薄的名詞,洛斐愣了一愣,困惑地回看理人。他這個反應也讓理人有些小小意外。
「嗯?你居然不知道喔……不對,是還沒接到那邊發來的委託?」偏頭想了一下,理人接著說下去,「連我這邊在內,最近有一些傭兵團陸陸續續接到來自寂靜之城的委託,近來他們那邊好像發生了一些異常之事,我們會長也接到了這樣的委託的樣子,我今天是出來到處晃晃順便收集相關情報的。」
「……目的跟順便的事情反了吧?」看來這傢伙不是跟姊姊很像,而是比姊姊還要誇張才對……默默在心底訂正對理人的認識,洛斐無奈地搖搖頭,「所以,你是在外出調查的途中順路繞過來的?」
「噢不是喔,我是特別過來玩玩,順便收集情報的。」
「……就說了正事跟雜事反了吧。」
不要說嘴角在抽,洛斐覺得自己的眉角也抽搐著。他到底是被堂姊拐進了一個有著怎麼樣的怪人群聚的公會裡嗎?
看著表情微妙的洛斐,理人勾起了意味深長的笑。
「嗯嗯,看來以後不會無聊了。」
「呃?」總覺得不太想深入去理解理人話裡的意思,但洛斐還是覺得似乎必須搞清楚才行,「……不太明白,可以說明一下嗎?」
「話說回來——」這時候理人的視線轉向正在與兩名傭兵談正事的傑洛德那邊,同時突然整個將話題帶走,「剛剛那個毒藥販子丟出來的瓶子,是裝毒藥的吧?」
「嗯?喔,是啊。」
雖然對於理人突然跳痛的話題轉換感到些許錯愕,洛斐仍是先回應了對方。他覺得在這點上,理人與洛雅確實相當相似……突然就會把話題跳走這邊。所以被轉走的話題,到底是很重要的事情呢、還是洛斐不要知道比較好的事情呢?
洛斐雖然不是很想深究,但他總覺得,不弄清楚的話好像會有更麻煩的事情發生……只不過目前他還沒有機會去搞清楚。
「那那隻兔子沒事嗎?他不是淋到了?」
理人講到這邊的時候,洛斐才發現對方視線的落點是在捷克豪紳身上、而非傑洛德。
原來你很早就在哪裡看著了嗎……無言地這樣想著的洛斐,在這一瞬間因理人的一句話,想起了那不小心被他遺忘的事情。
——在剛才的危急狀況之時,為了保護落斐,捷克豪紳的魔術禮帽潑上了灑落的毒藥。
洛斐的視線急忙轉往捷克豪紳身上。
——那頂帽子現在還戴在他的頭上。
……不對吧這個!驚覺到這一點的他立刻起身,也顧不得先跟理人說一聲,急忙衝到傑洛德他們那桌去,伸手一把抓住捷克豪紳的魔術禮帽。
「欸欸?指揮官?」被抓住帽子的捷克豪紳一臉訝異,同時他也趕忙拉著自己的帽子以防被洛斐扯掉,「怎麼了嗎親愛的?突然這麼熱情?」
洛斐這樣子突然衝過來的行為同樣令傑洛德跟伊迪倫意外又困惑,不過他沒有去回應兩人的不解,而是直直看向捷克豪紳,並且直接略過對方那什麼熱情不熱情的胡亂發言。
「帽子給我拿下來。」
「哎?」
「你的帽子,剛剛被毒藥潑到了不是?」對上些許錯愕的紅玉眼眸,洛斐兩眼微瞇,開始施力就要拿過魔術師的禮帽,「竟然還繼續戴著,快拿下來!這必須清洗消毒!」
「哎哎?」似是沒料想到洛斐的反應會這麼大,捷克豪紳也難得的有些慌張,抓著帽子的兩手收得更緊了,「呃這個嗎親愛的指揮官,別緊張嘛——你看看我現在也好好的啊——」
「少跟我在那裏五四三,就叫你給我……放手啊你!」
忽然場面就變成了藍髮青年搶奪白色兔子的禮帽的狀況,桌邊頓時化為戰場。傑洛德跟伊迪倫互望了一眼後,相當識相的退離了兩人身邊,就怕不小心被這拉扯間給波及到。另外就這樣被洛斐丟下的理人看著這場景,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
「幸好剛剛對面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疏散人群以後,酒樓的二樓現在沒什麼人……」看著開始拉扯的指揮官跟魔術師,傑洛德無奈苦笑,「不然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謠言傳出去。」
「老大這種樣子……」伊迪倫吹了個口哨,「真想不到啊,以前絕對不會看到老大這樣子的呢。」
跟人搶東西什麼的,以前的洛斐是不會做的吧。伊迪倫心想。
面前那兩個人則無暇顧及其他,洛斐硬扯著捷克豪紳的魔術禮帽,後者則打死也不肯讓帽子從自己頭上離開,就變成了兩人拉著那頂帽子,各自奮力往後的樣子。
「快……放……開!而且你自己說,你的帽子多久沒洗了。」
「不過是從來沒洗過而已,沒關係,它可不是普通的魔術帽,它會自己把自己洗乾淨的。」
聽著捷克豪紳用那理所當然似的態度辯駁,洛斐差點沒一腳踹過去——可惜他現在是要搶帽子的,往後拉都來不及了,更別說空出腳去踹對方。
從來沒洗過是什麼鬼情形!這兔子難道不知道什麼叫作整潔嗎!?
「……之前都沒洗過也就算了,這次我絕對不能聽你的,需要我再重複一次嗎?那時候在場得人都看到了,那個毒藥師的毒藥潑在你的帽子上!」噢,而且這個染上毒藥的帽子居然直到現在都還在這傢伙頭上,想到這點洛斐就更不悅,「你還敢戴上去,給我脫下來!」
「不!脫下來後我就沒有當魔術師的資格了,你不能這麼做!我會變得很弱小,然後被欺負,你忍心嗎?」
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發言?洛斐忍不住扔了對白眼過去,同時心下感覺哪裡不太對。
這兔子是不是比平常還要來得過份了?居然挑在這種時間?
「只不過是叫你把帽子交出來洗一洗而已你是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真是……快……放……手!」
「非禮啊啊!」
就在洛斐空出一隻手試圖去掰開捷克豪紳死抓著帽子不放的手的時候,白兔魔術師發出了高八度的慘叫。這讓伊迪倫幾乎是在同時噴笑。非禮人的洛斐指揮官?天塌下來都不可能吧!
傑洛德無奈地搖了搖頭並嘆了口氣。還好這二樓現在沒有其他人,不然真不想去想像,看見這一幕的領民們會如何誤解他們的領主。
不過接下來發生了連在旁邊觀看著的傑洛德跟伊迪倫都相當訝異的事情。
砰!
就在捷克豪紳尖叫過後,原本緊緊扯著魔術禮帽的洛斐在同一時間鬆手。
完全沒有料到洛斐會忽然放手的捷克豪紳直接往後倒去,還因此撞翻了一張桌子跟兩張椅子。
「好痛……怎麼突然就鬆手了,那個……」
唉著痛的捷克豪紳一手扶好有些歪掉的禮帽,一手揉揉遭受撞擊的部位,努力坐起身來,他疑惑地抬頭往上看去,發現那個突然放手的他親愛的指揮官已經走到他的面前,瞇起的海藍雙瞳毫不掩飾地散發怒意,沉默地看著他,這令他難得地感受到一股惡寒。
怎麼這麼嚴肅的看著我啊啊!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
這樣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地,洛斐那充斥怒火的海藍兩眼中染上了幾許無奈,他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捷克豪紳的平齊,隨後朝白兔魔術師伸出左手,手心向上。
「把帽子給我,捷克豪紳。」洛斐說道,再次的聲明,話中帶著不容反駁的氣勢,「一頂魔術帽而已,洗乾淨就會還你,跟一件死物比起,你的安危不是更重要嗎?」
他知道魔術禮帽對捷克豪紳而言是多麼重要的東西,雖然不是很明白對方為什麼會帽子從不離身,但並不是完全無法理解的事情,因為像洛斐自己,也有著無論如何就是不會讓其離開自己身上的東西,例如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解下、交到軍師手上的黃色圍巾。
但是再怎麼樣重要的東西,洛斐仍然可以清楚分辨事情輕重緩急,無論如何重要,死物畢竟是死物,他不會執著於一件死物,而因此讓夥伴們的安危受到危害。
現在在他眼裡,如此異常堅持的捷克豪紳不折不扣就是胡鬧,而且甚至是拿自己的命在鬧,這叫他怎麼能不生氣!
「你說,脫下帽子你就沒資格當魔術師,沒關係,你不是魔術師的這幾個小時,我來保護你。」
變得很弱小,然後被欺負嗎?
那麼再過去,是不是就要變成「沒有資格存在下去」了?
洛斐無法否認自己可能是被戳到痛處,所以思考也變得偏激了,但他就是無法不這麼聯想。
如果只是這種原因的話,不是魔術師也罷、弱小也無所謂,他都不會放其不管。
弱小又如何?要說弱小要說沒有力量,光看海皇領就好了,放眼望去一片平民百姓,幾乎每一個都可以貼上「弱小」的標籤,如果只是因為孱弱因為沒有力量就無法存在下去,這些人民早已無法存活,而他,早在當年就已經橫死路邊了。
沒有任何人有義務保護他人,那麼為什麼當年他會受人保護?為什麼如今他會這樣打算?
洛斐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但他——因為他重視著他的夥伴們、因為他甘願。洛斐相信,當年堂姊也是抱持同樣的理由,才會護著他至今。
看著意志堅定地直視著自己的藍髮青年,捷克豪紳在那麼一瞬間有些恍然。他差點都要忘了,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他託付給命運決定的命定之人,即使會放縱他胡鬧,怎麼有可能會在與人命安危相關的事情讓任他繼續胡來下去。
這個人是他所承認的指揮官、抽到紅心A的命定之人——也是在這混沌的年份裡,唯一吸引住他的目光的,一道曙光。
「現在,別再浪費時間了,我再說一次。」見捷克豪紳表情有些呆滯,應該是產生動搖了的樣子,洛斐原本手心向上的左手改為輕放到白兔魔術師扶著禮帽的右手,表情相當認真,「把、帽、子、給、我。」
「喔……」
終於,捷克豪紳乖乖的交出了魔術帽,他的兔耳整個往後垂下,非常沒有精神。雖然平常戴著帽子的時候他的耳朵就是壓低的,不過現在看來更是毫無精神的樣子。
好不容易讓這隻兔子肯乖乖聽話交出帽子,洛斐總算是鬆了口氣,他站起身,輕拍了拍垂下頭、不知道擺了什麼表情的白兔魔法師的腦袋,之後轉身將帽子遞給傑洛德。
「這個就麻煩你了。」
「瞭解,分析出來是什麼樣的毒藥的時候我會給你資料。」笑著接過並作小心地托著帽子,傑洛德敲敲洛斐的肩膀,「辛苦了,團長。」
「謝謝。」
洛斐點點頭,然後視線轉向方才理人待的位子,這時他才想起來剛才一時間忘了人家的存在,覺得有些罪惡感……卻在這時發現理人已經不在那裏了。
「咦?」
這讓洛斐覺得有些訝異,理人難道已經走了?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忽然瞥到窗口一抹青綠,意外地把視線轉過去,竟是理人,而且他竟已一腳跨上窗口。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貝雅還在等我呢。洛斐改天再來找你玩,也歡迎你來遊樂園玩喔。」
嗯嗯看來以後真的不無聊了呢——洛斐總覺得他似乎還聽到理人講了這段話,但因為沒有聽很清楚,所以無法確定。
「現在就走……等等,你要直接從這邊出去?」雖然窗外看起來雨似乎是小了不少,而且經過剛剛那番爆炸,現在這條街上是沒什麼人了,但還是不對吧。「這裏可是二樓啊?」
「比較快啊。那我走囉,掰。」
「喂!?」
洛斐還來不及阻止,理人就直接跳下去了。見狀,他跟傑洛德還有伊迪倫連忙衝到窗邊往下看,只見理人一副沒事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剛從窗口跳出去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往市集的方向走遠。這時遠遠看過去理人的背影,洛斐發覺對方的斗篷底下有著疑似藏有羽翼的形狀。
……原來理人……可能不是妖族、或者該說不是純血妖族嗎?洛斐不禁這麼想道。
疑惑地看著走遠的綠髮少年,洛斐覺得無奈的感覺往上增加了不少,看樣子聖夜公會裡面很有可能有更多像理人那樣、或者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角色吧?意識到這一點,他覺得疲勞度簡直翻倍。
「傑洛德,你剛跟伊迪倫他們討論的結果……」
「喔,已經結束了,等雨停以後會去進行這一帶的修復工作,文件我等一下會弄給你。」
「明白了。」不愧是傑洛德,做事情手腳如此快啊。洛斐點頭表示明白,然後他發現捷克豪紳仍坐在地板上沒有起來,走過去輕拍了拍對方的肩,「好啦,別鬧彆扭,起來了,回領事館去了。」
怎麼這傢伙今天特別愛跟他耍賴的感覺……不是都妥協了嗎?洛斐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