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ver 7 Doppelgänger
日映城跟海皇城的距離其實不遠,不如說,是相當的近。照傑洛德手上的資料來看,騎乘騎獸在上午從海皇城出發,順利的話,下午就可以抵達日映城了,可以花不到一天的行程。
不過原來兩城的距離這麼近啊……這點洛斐還挺意外的。
在看過信件內容以後,洛斐更是確定日映城的城主就是自己認識的人。因為那封信,雖然只有寫上來信地址而沒有屬名,卻的確是熟人的筆跡。
在洛斐從傑洛德那裏接過信件時,拆信以前他就對傑洛德說讓他去整理行李,隔日一早就要朝日映城出發。當時傑洛德完全沒明白過來洛斐在想什麼,連信都沒拆就突然說要出發?詢問了指揮官也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不說清楚。後來又聽到洛斐說要連捷克豪紳一起帶出去的時候他理所當然提出反對意見。但……
「嗯……我早就料到你一定會反對,本來還準備了好幾個說服你的理由……不過看起來現在用不上了。」
「嗯?」
「你看一下吧。」
洛斐將已經拆開的信件遞給傑洛德。後者接過仔細一看,發現來信的主人,特地指名要洛斐帶捷克豪紳一起過去。
而且這封信件……與其說是招待信,還比較像是傳令啊。
傑洛德困惑的查閱信件內容,裡面只有簡短的打招呼,然後就是要求洛斐去日映城一趟,而且特別附註要帶捷克豪紳隨行,說是有東西要找他確認。
從信中所寫看起來,自家主上跟日映城的城主相當熟識……也跟那隻兔子很熟。
「所以囉,去整理一下吧。」
「主上……」
「這堆文件我來處理。我還沒那麼不中用到不依賴軍師不行吧?」
「呃……那主上的行李?」
「嗯?我的就不用了。」
為什麼?傑洛德不解的望著洛斐。後者只是笑了笑。
「啊……反正過去就知道囉。我會記得帶配劍的啦。不用幫我整理喔。」
這麼隨便沒問題嗎?
最後,傑洛德還是幫洛斐打理了他的行李,附帶了軍師的三小十碎碎念……他不過是說不用整理他的行囊,為什麼還是被念了呢……
而現在照地圖來看,他們距離日映城大約還有三公里的路程。從海皇城出發到現在,三人一路上偶有聊天,幾乎都是捷克豪紳在說話就是了。為了維持平衡,洛斐不得不扮演類似仲介的角色,敷衍捷克豪紳的言論跟和傑洛德聊天等等,他想他大概把自己平常一個禮拜的講話份量都用在這段旅程上了。
他們現在正在前往日映城的路上。
平常來講,應該是不會遇到任何問題的,在天黑以前抵達日映城吧。
不過。
「主上!」
「——嘖!」
「指揮官!」
變化僅在轉瞬之間。
在感受到冰冷的殺氣的同時,洛斐當機立斷跳下騎獸,很難看的在地上翻滾了一圈才停下來。他的騎獸被劃破空氣的利刃給割開了腰側、前足與咽喉,割開咽喉的那一下是致命一擊,騎獸連哀鳴都沒有,就倒在地上結束了牠的一生。
趴倒在地上的洛斐用力搖搖頭,甩去暈眩感,抬頭查看剛才意料之外的暗器究竟為何物,不料看到了令他更為驚訝的東西。
那是幾張薄薄小小的卡紙,一共三張。
跟昨天他撿起來的、捷克豪紳亂丟的東西長的幾乎一樣。不一樣的是,那些東西是黑底白字的。
「撲克牌……?」
黑桃A、黑桃國王、黑桃皇后。雖然因為顏色顛倒,所以該說是白桃吧,不過不管怎樣都好啦。
怎麼會?難道這個世界上除了這個白兔魔法師,還有誰也跟他一樣拿撲克牌當武器?
這樣的怪咖不要出第二個啊這世界無法負荷吧!
「主上!你還好嗎!?」
傑洛德趕緊駕著騎獸靠近,跳下檢查洛斐的狀況。後者搖搖頭,順便甩去不何時宜的抱怨。
「我沒事。倒是損失了一頭騎獸。」
隨後他抬頭往上看,在自己前面的,是那個已經拋棄騎獸、跳到自己身前擋住正面的獸族魔法師。
「喔喲喲……」
不用看洛斐也知道,這兔子一定是勾起欠揍的笑,只是他不會知道的是,捷克豪紳現在臉上雖然掛著笑容、眼底卻一點笑意都沒有。
「早在出門之前我就已經先占卜過了,我們今天的運勢並不會太好啊,沒想到最先遭殃的是指揮官呢。不過呢,該怎麼說呢,還是算是太好了也說不定?跟我一樣是用撲克牌作為武器的人嗎……嘖嘖。」
抽出一張牌,那是散發冰冷氣息的鬼牌——散發出那種感覺的,到底是魔術師的撲克牌,還是魔術師本身,這就不清楚了。捷克豪紳用食指跟中指夾著鬼牌,毫不猶豫的指向前方。
洛斐跟傑洛德同時壓低身子,他們無從得知那身份不明的敵人會從哪裡衝出來——儘管看捷克豪紳的樣子大概也覺得敵人就在正前方。剛才冷不防的突襲來的令人措手不及,殺氣也是在查覺到撲克牌的存在的同時爆出來的,而現在他們又完全無法察覺氣息,這個敵人相當危險。
但是捷克豪紳好像很清楚對方的動向似的,他明確的望向某個方向,魔力凝聚在那特製的牌上,隨時可以一發魔法放出去。
「好了,神秘的賓客,可以不用再躲了,快點出來讓我們看看吧?還是說……自覺自己的樣子實在見不得人,不敢走到太陽底下?」
「呵呵」的笑了兩下,明明是跟平常一樣的口吻、一如往常吊兒郎當的態度,洛斐卻突然感到有些發冷。
他第一次看到全身漾滿殺戮之氣的捷克豪紳。
魔術師生氣了。
沉默沒有持續太久,草叢騷動的聲音,從樹林中慢慢浮現一個漆黑的身影。
「怎麼可能會見不得人呢?我可是,擁有獸族最高貴的一對兔耳喲。」
洛斐瞪大眼睛,傑洛德也顯露出動搖。這種發言、這個語調,不管怎麼聽,簡直就是……
背對著他們兩個的捷克豪紳沒有任何動作,但是洛斐有注意到,那對純白的兔耳在短短一瞬間往上提高了些。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隻全身黑紫色系套裝的——黑兔子。
「要說這張臉會見不得人的話,你不也是一樣嗎?」
那對比捷克豪紳的還要更加鮮紅、更加昏暗的赤紅雙眸,帶著刺人的冰冷笑意。明明一樣是態度輕浮的笑著,卻只讓人感受到滿滿的死亡威脅。
他們啞口無言。那個剛才朝洛斐投出三張撲克牌,奪走騎獸性命的敵人,毫無疑問的就是這個傢伙。
可是,這不對吧?
「Double Walker……」
洛斐喃喃說道。
在他的認知裡面是傳說,生活至今從未真正見過的,『分身』。
那個人,特徵可以很明顯的看出是獸族的傢伙,他的出現本身就是不尋常的事情。
這相似程度也太高了。
雖說膚色黑了點、全身的打扮是紫色系的、撲克牌的花色都跟平常顛倒,但那傢伙毫無疑問的,就算顏色不一樣,那個樣子、那張臉——簡直跟捷克豪紳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已經是就算被人誤會是有血緣關係甚至是雙胞胎都不奇怪的程度了!
「說什麼呢,要說到獸族最高貴的一對兔耳,那該非我捷克豪紳莫屬才對。」
聲音聽起來是輕鬆隨意的,捷克豪紳此刻卻瞇緊了雙眼。
「不曉得你用的是什麼把戲呢,不過被人用這種半吊子的模仿秀刻了一個自己的模卻又不精緻,真的挺讓人不太開心啊……不如褪下你那身偽裝,並且報上名來?」
「哼……呵呵呵……」
聽到捷克豪紳這段話的黑兔子笑著。
「要問我從何而來……我只是受到命運嘲弄誕生的丑角。」
毫不在乎捷克豪紳對準他的撲克牌的威脅,黑兔子悠哉的洗著手上的撲克牌,自己從中抽出一張,看著牌面,笑容擴大。
黑兔子將自己抽倒的牌轉過來給洛斐他們看到,那是一張鬼牌,『JOKER』,然而即使一樣是鬼牌,那張牌依然是跟捷克豪紳手上的鬼牌完全顛倒的顏色。
如果說捷克豪紳是白,那他就是黑。完全的相對與反面,究竟是刻意塑造的結果,還是從最初就是如此?
「而我的名字……」
下一秒,鬼牌已經從他手中脫離——逕直射向捷克豪紳!
「是『捷克豪紳』。」
「——!?」
白兔魔法師在一瞬間露出動搖,僅僅是這樣也已足夠。黑兔魔法師已經離開了原地,往白兔魔法師投射過去的撲克牌已由一張變成了五張。
「捷克!」
看出捷克豪紳那些微的動搖,洛斐趕緊出聲提醒他。但他能做倒的也只有這樣,因為下一秒黑兔魔法師居然出現在他跟傑洛德的後面。
「主上!」
傑洛德一手把洛斐往下壓,一手反手將配劍抽出,及時揮開那射過來的帶有青色火焰的不祥撲克牌,接著朝黑兔魔法師所站位置跨出一步,揮刀。在劍氣抵達黑兔魔法師站定的位置以前,黑兔魔法師更快的跳離了他所站的地方。
雖然被這樣一壓幾乎是趴到地上了,洛斐也沒有任何抱怨,他急忙抬頭並爬起身,訝然的望著跳開躲過傑洛德攻擊的、那個自稱是『捷克豪紳』的黑兔魔法師。那是驚人的、不合常理的行動模式。儘管同樣的行動捷克豪紳也能達到好了,但要像黑兔魔法師那樣『輕輕一蹬就可以躍到樹上』,饒是自家的白兔魔法師也做不出來吧。
莫非,這個自稱擁有跟白兔魔法師一樣名字的傢伙,就如他所臆測的……
「……是要來爭奪『正本』的嗎……」
『分身』,是指某一生者在兩個地方同時出現,由第三者目睹另一個自己的現象。那個存在會與被稱為『正本』的本人長得一模一樣,但不限定其為善或惡。雖然在顏色這部分上仍有些許落差,但黑兔魔法師毫無疑問的符合這個傳說。
民間傳說著,當自己見到自己的分身,代表『其人壽命將盡』。
另有存在著分身會殺掉正本、取而帶之生活的說法。
「主上?」
有注意到卻沒聽清洛斐的低喃,傑洛德一邊維持警戒,一邊朝自家主上投出困惑,但洛斐沒有立刻回應他。
看著笑得更開懷也更危險的、不斷施放攻擊魔法的黑兔魔法師,以及難得褪去笑容、咬牙切齒的見招拆招外加努力找機會反擊的白兔魔法師,洛斐咋舌。
他不認為捷克豪紳會輸,但是他有很不妙的預感。
這樣下去不行。
「傑洛德,去幫捷克!」
「咦!?」
沒來由的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傑洛德不禁一愣。明白對方愕然的理由,洛斐也沒有停頓,緊接著說了下去。
「他的目的是捷克的性命,不是你或我,會對我們發動攻擊是要推測可以影響捷克判斷的事物罷了,我不覺得捷克會輸,但是畢竟那傢伙——」
『那傢伙』指的是黑兔子。就在洛斐提高音量的同時,黑兔魔法師也冷笑了一下,更讓他們驚愕的事情發生了。
黑兔魔法師停止了東奔西跑,選了定點站定,頓時,他腳底下的影子起了變化。影子不再是影子,從地面抽起,繞著他的身側化為數道影之矢,無從判斷究竟是有固定型態、還是如水一般型態不固定的東西。
洛斐不禁倒抽口氣,本來要說的話語在一瞬間哽住了。
「可惡……!」
總而言之先展開防禦!這麼打算的捷克豪紳立刻展開防禦的魔法。他也不知道這對那個從未見過的招數是否有用,但比起輕率的衝進對方的攻擊範圍,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黑兔魔法師輕笑。
就在影之矢動起來的同時,洛斐的話也接了下去。
「——那傢伙不是人類!」
同時,已經來到捷克豪紳眼前的影之矢,輕易的就突破了白兔魔法師架設起來的防禦結界。
「捷克!」
洛斐驚呼。
連驚訝的時間都沒有,只聽到指揮官的叫喚。捷克豪紳幾乎也已經認定自己躲不過這次的攻擊了,咬緊牙根做好身體的某處會被貫穿的覺悟——這還是好一點的狀況的假設,萬一黑兔魔法師真的有打算取他性命……
就在這個時候,有什麼魔法在他與影之矢之間被建立起來,碰觸到透明的魔法之壁的影之矢瞬間分崩離解,像玻璃一樣碎裂開來。
「——咦?」
捷克豪紳眨了眨眼,正想往他那裏衝過去的洛斐跟傑洛德也是困惑。
伴隨著這奇特的就命現象的,是一聲痛呼。洛斐朝黑兔魔法師那裏看過去,驚見一把刀狠狠貫通黑兔子的右肩。
有個人影站在黑兔魔法師的後面,從洛斐他們的視角看過去,可以判別那是名紅髮、有兩對長角的妖族戰士。
「你、這……」
黑兔魔法師憤怒的瞪過去,妖族戰士沒有要抽刀的樣子,他只是維持一樣的動作,不理會黑兔子的悶哼,還稍稍的把刀往上提了起來,看起來是要把黑兔子給釘住一樣。
「OK——做的好,路西斯。逮到他了。」
與此同時,一道女聲從黑兔子跟妖族戰士的後方傳來。這令洛斐瞪大眼睛。
這、這個聲音是……!
「真是災難。我只是要找捷克過來確認一下,D你居然就給我自己衝出去了,害我找來路西斯就為了逮你!要是我們再晚一點,你是不是就要把捷克殺啦?」
隨著聲音越來越近,洛斐他們也可以看清楚來人的樣貌。那是個精靈——金髮碧眼、膚色白皙、耳朵尖長、戴了個細框眼鏡的標準白精靈女子。她提著一把長槍跑了過來,看起來是緊跟著妖族戰士後面過來的。
而在精靈女子後面的,則是一個全身黑色衣裝打扮,身披長及腳踝的黑色披風的人族男子。這個男人的出現讓傑洛德稍感驚訝。他是有聽說對方最近找到了新的主人追隨,卻沒有想過會在這裡遇上他。
「主上,所以我說過了,凡事必要三思而後行,妳這次確實太輕率了,回去請記得交悔過書給我。字數依舊。」
「賽凡提斯!就算你用敬語講這種話我也不會比較開心啊!結果你還是要我寫悔過書嘛!」
「這是必要的。不接受撤銷。」
「世界上會要君主交悔過書給軍師的,我看史上也就你這麼一個吧?」
白精靈女子無力的嘆了口氣,隨即她瞪了黑兔子一眼,對她來講害她要交一萬字悔過書的根源就是這黑兔子吧。
「D捷克,你可真會給我找麻煩。路西斯,麻煩你先把D捷克押回去,我跟賽凡提斯晚點回城。」
「明白。」
妖族戰士輕輕點頭,後招來騎獸,將黑兔魔法施的行動限制住以後把人給帶走。現場所留下的,就只有剛才被雙魔法師的一來一往所波及的坑疤疤地面、洛斐等三人、以及方才抵達的白精靈女子與人族男子。
那個白精靈的女子,抱歉的對洛斐笑了笑。
「明明是我找你們來的,卻反而讓你們遇上這種事情,看起來沒缺手缺腳的,就是沒事吧,太好了。」
……前言撤回,這女人根本就沒有反省吧?洛斐眼角抽了抽。
「……我本來是想問妳要我連捷克一起叫來的理由,不過在看過『那個』以後也不需要就是了。剛才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捷克的魔法,是妳放的吧?」
洛斐問道。他話才剛說完,黑衣男子目光銳利的掃向白精靈女子,後者尷尬的「哎呀」了一聲。
「你……你幹嘛偏偏在這個時候說出來……算了都提了也沒有必要隱瞞。嗯,是我做的。我還怕來不及呢,還好趕上了。嘿兔子,耳朵有被削掉嗎?」
「怎麼可以被削掉呢?這可是獸族最高貴的一對兔耳!被削掉妳賠得起嗎賠得起嗎賠得起嗎——哎呀呀呀痛痛痛痛指揮官不要扯我耳朵……」
「就算你們是熟人也給我有禮貌一點!人家怎麼說都是一城之主!」
「主上,所以這位就是……」
看著那白精靈女子以及站在她的身邊稱她為『主上』的故友,傑洛德心裏也猜到了八九成。
洛斐點了點頭。
「嗯。她就是——」
「我正式的向你們自我介紹一下。」
那名白精靈女子將她的長槍扣到背上的皮帶固定好,稍作四十五度彎腰,而後直起身子,面帶笑容。
「我的名字是洛雅,是日映城的城主。這一位是我的軍師,賽凡提斯。剛才那位把黑兔子押走的,是我『魔幻傭兵團』裏的第一傭兵——妖族騎士路西斯。」
然後她望著洛斐,眼底是滿滿的笑意。
洛斐嘆了口氣。對於如此明白對方想法的自己,他著實感到無奈。
「……我是洛斐,海皇城的城主。這一位是我的軍師,傑洛德。而這個差點耳朵就要被削掉的,是我『海皇傭兵團』裏的第一傭兵——獸族魔法師捷克豪紳。」
「誰耳朵要被削掉啦!沒有被削掉啦指揮官沒有啦沒有啦!」
「我知道沒有啦!話說如果只有耳朵被削掉還是事小,又沒有說你是差點頭就被削掉!」
「嗚!」
成功堵住了捷克豪紳的抱怨,洛斐突然覺得心情好上不少。他對回她的視線,也提起微笑。
「好久不見,堂姊。」
不過原來兩城的距離這麼近啊……這點洛斐還挺意外的。
在看過信件內容以後,洛斐更是確定日映城的城主就是自己認識的人。因為那封信,雖然只有寫上來信地址而沒有屬名,卻的確是熟人的筆跡。
在洛斐從傑洛德那裏接過信件時,拆信以前他就對傑洛德說讓他去整理行李,隔日一早就要朝日映城出發。當時傑洛德完全沒明白過來洛斐在想什麼,連信都沒拆就突然說要出發?詢問了指揮官也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不說清楚。後來又聽到洛斐說要連捷克豪紳一起帶出去的時候他理所當然提出反對意見。但……
「嗯……我早就料到你一定會反對,本來還準備了好幾個說服你的理由……不過看起來現在用不上了。」
「嗯?」
「你看一下吧。」
洛斐將已經拆開的信件遞給傑洛德。後者接過仔細一看,發現來信的主人,特地指名要洛斐帶捷克豪紳一起過去。
而且這封信件……與其說是招待信,還比較像是傳令啊。
傑洛德困惑的查閱信件內容,裡面只有簡短的打招呼,然後就是要求洛斐去日映城一趟,而且特別附註要帶捷克豪紳隨行,說是有東西要找他確認。
從信中所寫看起來,自家主上跟日映城的城主相當熟識……也跟那隻兔子很熟。
「所以囉,去整理一下吧。」
「主上……」
「這堆文件我來處理。我還沒那麼不中用到不依賴軍師不行吧?」
「呃……那主上的行李?」
「嗯?我的就不用了。」
為什麼?傑洛德不解的望著洛斐。後者只是笑了笑。
「啊……反正過去就知道囉。我會記得帶配劍的啦。不用幫我整理喔。」
這麼隨便沒問題嗎?
最後,傑洛德還是幫洛斐打理了他的行李,附帶了軍師的三小十碎碎念……他不過是說不用整理他的行囊,為什麼還是被念了呢……
而現在照地圖來看,他們距離日映城大約還有三公里的路程。從海皇城出發到現在,三人一路上偶有聊天,幾乎都是捷克豪紳在說話就是了。為了維持平衡,洛斐不得不扮演類似仲介的角色,敷衍捷克豪紳的言論跟和傑洛德聊天等等,他想他大概把自己平常一個禮拜的講話份量都用在這段旅程上了。
他們現在正在前往日映城的路上。
平常來講,應該是不會遇到任何問題的,在天黑以前抵達日映城吧。
不過。
「主上!」
「——嘖!」
「指揮官!」
變化僅在轉瞬之間。
在感受到冰冷的殺氣的同時,洛斐當機立斷跳下騎獸,很難看的在地上翻滾了一圈才停下來。他的騎獸被劃破空氣的利刃給割開了腰側、前足與咽喉,割開咽喉的那一下是致命一擊,騎獸連哀鳴都沒有,就倒在地上結束了牠的一生。
趴倒在地上的洛斐用力搖搖頭,甩去暈眩感,抬頭查看剛才意料之外的暗器究竟為何物,不料看到了令他更為驚訝的東西。
那是幾張薄薄小小的卡紙,一共三張。
跟昨天他撿起來的、捷克豪紳亂丟的東西長的幾乎一樣。不一樣的是,那些東西是黑底白字的。
「撲克牌……?」
黑桃A、黑桃國王、黑桃皇后。雖然因為顏色顛倒,所以該說是白桃吧,不過不管怎樣都好啦。
怎麼會?難道這個世界上除了這個白兔魔法師,還有誰也跟他一樣拿撲克牌當武器?
這樣的怪咖不要出第二個啊這世界無法負荷吧!
「主上!你還好嗎!?」
傑洛德趕緊駕著騎獸靠近,跳下檢查洛斐的狀況。後者搖搖頭,順便甩去不何時宜的抱怨。
「我沒事。倒是損失了一頭騎獸。」
隨後他抬頭往上看,在自己前面的,是那個已經拋棄騎獸、跳到自己身前擋住正面的獸族魔法師。
「喔喲喲……」
不用看洛斐也知道,這兔子一定是勾起欠揍的笑,只是他不會知道的是,捷克豪紳現在臉上雖然掛著笑容、眼底卻一點笑意都沒有。
「早在出門之前我就已經先占卜過了,我們今天的運勢並不會太好啊,沒想到最先遭殃的是指揮官呢。不過呢,該怎麼說呢,還是算是太好了也說不定?跟我一樣是用撲克牌作為武器的人嗎……嘖嘖。」
抽出一張牌,那是散發冰冷氣息的鬼牌——散發出那種感覺的,到底是魔術師的撲克牌,還是魔術師本身,這就不清楚了。捷克豪紳用食指跟中指夾著鬼牌,毫不猶豫的指向前方。
洛斐跟傑洛德同時壓低身子,他們無從得知那身份不明的敵人會從哪裡衝出來——儘管看捷克豪紳的樣子大概也覺得敵人就在正前方。剛才冷不防的突襲來的令人措手不及,殺氣也是在查覺到撲克牌的存在的同時爆出來的,而現在他們又完全無法察覺氣息,這個敵人相當危險。
但是捷克豪紳好像很清楚對方的動向似的,他明確的望向某個方向,魔力凝聚在那特製的牌上,隨時可以一發魔法放出去。
「好了,神秘的賓客,可以不用再躲了,快點出來讓我們看看吧?還是說……自覺自己的樣子實在見不得人,不敢走到太陽底下?」
「呵呵」的笑了兩下,明明是跟平常一樣的口吻、一如往常吊兒郎當的態度,洛斐卻突然感到有些發冷。
他第一次看到全身漾滿殺戮之氣的捷克豪紳。
魔術師生氣了。
沉默沒有持續太久,草叢騷動的聲音,從樹林中慢慢浮現一個漆黑的身影。
「怎麼可能會見不得人呢?我可是,擁有獸族最高貴的一對兔耳喲。」
洛斐瞪大眼睛,傑洛德也顯露出動搖。這種發言、這個語調,不管怎麼聽,簡直就是……
背對著他們兩個的捷克豪紳沒有任何動作,但是洛斐有注意到,那對純白的兔耳在短短一瞬間往上提高了些。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隻全身黑紫色系套裝的——黑兔子。
「要說這張臉會見不得人的話,你不也是一樣嗎?」
那對比捷克豪紳的還要更加鮮紅、更加昏暗的赤紅雙眸,帶著刺人的冰冷笑意。明明一樣是態度輕浮的笑著,卻只讓人感受到滿滿的死亡威脅。
他們啞口無言。那個剛才朝洛斐投出三張撲克牌,奪走騎獸性命的敵人,毫無疑問的就是這個傢伙。
可是,這不對吧?
「Double Walker……」
洛斐喃喃說道。
在他的認知裡面是傳說,生活至今從未真正見過的,『分身』。
那個人,特徵可以很明顯的看出是獸族的傢伙,他的出現本身就是不尋常的事情。
這相似程度也太高了。
雖說膚色黑了點、全身的打扮是紫色系的、撲克牌的花色都跟平常顛倒,但那傢伙毫無疑問的,就算顏色不一樣,那個樣子、那張臉——簡直跟捷克豪紳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已經是就算被人誤會是有血緣關係甚至是雙胞胎都不奇怪的程度了!
「說什麼呢,要說到獸族最高貴的一對兔耳,那該非我捷克豪紳莫屬才對。」
聲音聽起來是輕鬆隨意的,捷克豪紳此刻卻瞇緊了雙眼。
「不曉得你用的是什麼把戲呢,不過被人用這種半吊子的模仿秀刻了一個自己的模卻又不精緻,真的挺讓人不太開心啊……不如褪下你那身偽裝,並且報上名來?」
「哼……呵呵呵……」
聽到捷克豪紳這段話的黑兔子笑著。
「要問我從何而來……我只是受到命運嘲弄誕生的丑角。」
毫不在乎捷克豪紳對準他的撲克牌的威脅,黑兔子悠哉的洗著手上的撲克牌,自己從中抽出一張,看著牌面,笑容擴大。
黑兔子將自己抽倒的牌轉過來給洛斐他們看到,那是一張鬼牌,『JOKER』,然而即使一樣是鬼牌,那張牌依然是跟捷克豪紳手上的鬼牌完全顛倒的顏色。
如果說捷克豪紳是白,那他就是黑。完全的相對與反面,究竟是刻意塑造的結果,還是從最初就是如此?
「而我的名字……」
下一秒,鬼牌已經從他手中脫離——逕直射向捷克豪紳!
「是『捷克豪紳』。」
「——!?」
白兔魔法師在一瞬間露出動搖,僅僅是這樣也已足夠。黑兔魔法師已經離開了原地,往白兔魔法師投射過去的撲克牌已由一張變成了五張。
「捷克!」
看出捷克豪紳那些微的動搖,洛斐趕緊出聲提醒他。但他能做倒的也只有這樣,因為下一秒黑兔魔法師居然出現在他跟傑洛德的後面。
「主上!」
傑洛德一手把洛斐往下壓,一手反手將配劍抽出,及時揮開那射過來的帶有青色火焰的不祥撲克牌,接著朝黑兔魔法師所站位置跨出一步,揮刀。在劍氣抵達黑兔魔法師站定的位置以前,黑兔魔法師更快的跳離了他所站的地方。
雖然被這樣一壓幾乎是趴到地上了,洛斐也沒有任何抱怨,他急忙抬頭並爬起身,訝然的望著跳開躲過傑洛德攻擊的、那個自稱是『捷克豪紳』的黑兔魔法師。那是驚人的、不合常理的行動模式。儘管同樣的行動捷克豪紳也能達到好了,但要像黑兔魔法師那樣『輕輕一蹬就可以躍到樹上』,饒是自家的白兔魔法師也做不出來吧。
莫非,這個自稱擁有跟白兔魔法師一樣名字的傢伙,就如他所臆測的……
「……是要來爭奪『正本』的嗎……」
『分身』,是指某一生者在兩個地方同時出現,由第三者目睹另一個自己的現象。那個存在會與被稱為『正本』的本人長得一模一樣,但不限定其為善或惡。雖然在顏色這部分上仍有些許落差,但黑兔魔法師毫無疑問的符合這個傳說。
民間傳說著,當自己見到自己的分身,代表『其人壽命將盡』。
另有存在著分身會殺掉正本、取而帶之生活的說法。
「主上?」
有注意到卻沒聽清洛斐的低喃,傑洛德一邊維持警戒,一邊朝自家主上投出困惑,但洛斐沒有立刻回應他。
看著笑得更開懷也更危險的、不斷施放攻擊魔法的黑兔魔法師,以及難得褪去笑容、咬牙切齒的見招拆招外加努力找機會反擊的白兔魔法師,洛斐咋舌。
他不認為捷克豪紳會輸,但是他有很不妙的預感。
這樣下去不行。
「傑洛德,去幫捷克!」
「咦!?」
沒來由的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傑洛德不禁一愣。明白對方愕然的理由,洛斐也沒有停頓,緊接著說了下去。
「他的目的是捷克的性命,不是你或我,會對我們發動攻擊是要推測可以影響捷克判斷的事物罷了,我不覺得捷克會輸,但是畢竟那傢伙——」
『那傢伙』指的是黑兔子。就在洛斐提高音量的同時,黑兔魔法師也冷笑了一下,更讓他們驚愕的事情發生了。
黑兔魔法師停止了東奔西跑,選了定點站定,頓時,他腳底下的影子起了變化。影子不再是影子,從地面抽起,繞著他的身側化為數道影之矢,無從判斷究竟是有固定型態、還是如水一般型態不固定的東西。
洛斐不禁倒抽口氣,本來要說的話語在一瞬間哽住了。
「可惡……!」
總而言之先展開防禦!這麼打算的捷克豪紳立刻展開防禦的魔法。他也不知道這對那個從未見過的招數是否有用,但比起輕率的衝進對方的攻擊範圍,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黑兔魔法師輕笑。
就在影之矢動起來的同時,洛斐的話也接了下去。
「——那傢伙不是人類!」
同時,已經來到捷克豪紳眼前的影之矢,輕易的就突破了白兔魔法師架設起來的防禦結界。
「捷克!」
洛斐驚呼。
連驚訝的時間都沒有,只聽到指揮官的叫喚。捷克豪紳幾乎也已經認定自己躲不過這次的攻擊了,咬緊牙根做好身體的某處會被貫穿的覺悟——這還是好一點的狀況的假設,萬一黑兔魔法師真的有打算取他性命……
就在這個時候,有什麼魔法在他與影之矢之間被建立起來,碰觸到透明的魔法之壁的影之矢瞬間分崩離解,像玻璃一樣碎裂開來。
「——咦?」
捷克豪紳眨了眨眼,正想往他那裏衝過去的洛斐跟傑洛德也是困惑。
伴隨著這奇特的就命現象的,是一聲痛呼。洛斐朝黑兔魔法師那裏看過去,驚見一把刀狠狠貫通黑兔子的右肩。
有個人影站在黑兔魔法師的後面,從洛斐他們的視角看過去,可以判別那是名紅髮、有兩對長角的妖族戰士。
「你、這……」
黑兔魔法師憤怒的瞪過去,妖族戰士沒有要抽刀的樣子,他只是維持一樣的動作,不理會黑兔子的悶哼,還稍稍的把刀往上提了起來,看起來是要把黑兔子給釘住一樣。
「OK——做的好,路西斯。逮到他了。」
與此同時,一道女聲從黑兔子跟妖族戰士的後方傳來。這令洛斐瞪大眼睛。
這、這個聲音是……!
「真是災難。我只是要找捷克過來確認一下,D你居然就給我自己衝出去了,害我找來路西斯就為了逮你!要是我們再晚一點,你是不是就要把捷克殺啦?」
隨著聲音越來越近,洛斐他們也可以看清楚來人的樣貌。那是個精靈——金髮碧眼、膚色白皙、耳朵尖長、戴了個細框眼鏡的標準白精靈女子。她提著一把長槍跑了過來,看起來是緊跟著妖族戰士後面過來的。
而在精靈女子後面的,則是一個全身黑色衣裝打扮,身披長及腳踝的黑色披風的人族男子。這個男人的出現讓傑洛德稍感驚訝。他是有聽說對方最近找到了新的主人追隨,卻沒有想過會在這裡遇上他。
「主上,所以我說過了,凡事必要三思而後行,妳這次確實太輕率了,回去請記得交悔過書給我。字數依舊。」
「賽凡提斯!就算你用敬語講這種話我也不會比較開心啊!結果你還是要我寫悔過書嘛!」
「這是必要的。不接受撤銷。」
「世界上會要君主交悔過書給軍師的,我看史上也就你這麼一個吧?」
白精靈女子無力的嘆了口氣,隨即她瞪了黑兔子一眼,對她來講害她要交一萬字悔過書的根源就是這黑兔子吧。
「D捷克,你可真會給我找麻煩。路西斯,麻煩你先把D捷克押回去,我跟賽凡提斯晚點回城。」
「明白。」
妖族戰士輕輕點頭,後招來騎獸,將黑兔魔法施的行動限制住以後把人給帶走。現場所留下的,就只有剛才被雙魔法師的一來一往所波及的坑疤疤地面、洛斐等三人、以及方才抵達的白精靈女子與人族男子。
那個白精靈的女子,抱歉的對洛斐笑了笑。
「明明是我找你們來的,卻反而讓你們遇上這種事情,看起來沒缺手缺腳的,就是沒事吧,太好了。」
……前言撤回,這女人根本就沒有反省吧?洛斐眼角抽了抽。
「……我本來是想問妳要我連捷克一起叫來的理由,不過在看過『那個』以後也不需要就是了。剛才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捷克的魔法,是妳放的吧?」
洛斐問道。他話才剛說完,黑衣男子目光銳利的掃向白精靈女子,後者尷尬的「哎呀」了一聲。
「你……你幹嘛偏偏在這個時候說出來……算了都提了也沒有必要隱瞞。嗯,是我做的。我還怕來不及呢,還好趕上了。嘿兔子,耳朵有被削掉嗎?」
「怎麼可以被削掉呢?這可是獸族最高貴的一對兔耳!被削掉妳賠得起嗎賠得起嗎賠得起嗎——哎呀呀呀痛痛痛痛指揮官不要扯我耳朵……」
「就算你們是熟人也給我有禮貌一點!人家怎麼說都是一城之主!」
「主上,所以這位就是……」
看著那白精靈女子以及站在她的身邊稱她為『主上』的故友,傑洛德心裏也猜到了八九成。
洛斐點了點頭。
「嗯。她就是——」
「我正式的向你們自我介紹一下。」
那名白精靈女子將她的長槍扣到背上的皮帶固定好,稍作四十五度彎腰,而後直起身子,面帶笑容。
「我的名字是洛雅,是日映城的城主。這一位是我的軍師,賽凡提斯。剛才那位把黑兔子押走的,是我『魔幻傭兵團』裏的第一傭兵——妖族騎士路西斯。」
然後她望著洛斐,眼底是滿滿的笑意。
洛斐嘆了口氣。對於如此明白對方想法的自己,他著實感到無奈。
「……我是洛斐,海皇城的城主。這一位是我的軍師,傑洛德。而這個差點耳朵就要被削掉的,是我『海皇傭兵團』裏的第一傭兵——獸族魔法師捷克豪紳。」
「誰耳朵要被削掉啦!沒有被削掉啦指揮官沒有啦沒有啦!」
「我知道沒有啦!話說如果只有耳朵被削掉還是事小,又沒有說你是差點頭就被削掉!」
「嗚!」
成功堵住了捷克豪紳的抱怨,洛斐突然覺得心情好上不少。他對回她的視線,也提起微笑。
「好久不見,堂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