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ver 9 主與從
「主上。」
「嗯?」
受到妖族魔法師雪莉艾妮帶領,在前往日映別館的途中,傑洛德小聲的叫喚洛斐。在他們前頭的是有著一頭鮮紅長髮、打扮亮麗的妖族女性,他們跟在其後,是以洛斐走在正中間、傑洛德跟捷克豪紳分別走在左右側的隊列。
可能是一路上沒話可聊實在煩悶,總之傑洛德開了個話題。
「你剛剛是在跟魔幻團長談了什麼……」
「我雖然知道你會問這個……不過沒想到你會這麼著急啊?」
洛斐有些驚訝的望著自家軍師,傑洛德是這麼一個猴急的人嗎?這麼快就想知道詳細?
不過傑洛德搖了搖頭。
「不……那個我可以等一下聽你慢慢說,我只是有另外一件有點在意的事情……」
「嗯?什麼事情?」
原來是要問其他事情……不過這跟剛才我跟姊姊的談話又有什麼關係?帶著困惑,洛斐等著傑洛德接下來的話語。
「……這樣問是有些失禮……」
「嗯嗯?」
「——主上今年幾歲了?」
這個問句一出來,走在洛斐右邊的捷克豪紳的那對……所謂的高貴的兔耳,也悄悄的往上抬了一些些。
這是到目前為止,關於洛斐的人身個資,傑洛德完全調查不到半點線索的怪異處……之一。
洛斐是精靈與妖族的混血,從剛才洛雅的話來看,這讓本來只是推想的傑洛德肯定,洛斐必定繼承到精靈漫長的壽命,並且確實已經活得比他、賽凡提斯、捷克豪紳久,如此更是無法從外表推算洛斐的年齡……精靈雖然不會活得比夜族久,但他們遠超過人類的長壽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雖然更多的可能只是一點好奇心,但若是可以,傑洛德希望可以知道更多與洛斐有關的事情……尤其是這種,他居然無法查到的資訊。
傑洛德並沒有對自己的君主抱持懷疑的意思,但做為軍師,自己跟隨的君主的相關資訊也必須徹底掌握,這才是個稱職的軍師吧。
關於洛斐的出身、親屬、擅長的事情等等,這些簡單基本的事項唾手可得,要說傑洛德不知道那才是奇事……然而真正的奇事,卻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資訊。
海皇傭兵團團長——洛斐,這個男人,最早可以追溯到的資料,僅能往前追尋到暗黑戰爭結束那年——也就是五年前為止。在那之前的經歷,猶如被刻意抹銷一般,沒有半點痕跡,彷彿是在告訴別人,在那以前——在暗黑戰爭結束以前,洛斐這個人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似的。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傑洛德無法查找到其他資訊,卻也是事實。
傑洛德發現,洛斐肯定明白他會去收集與他追隨的君主相關的情報,卻沒有主動告知的表現,也沒有阻撓傑洛德探查的意思,就像是在說,如果你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就去找吧,不過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不奇怪吧,但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傑洛德猜想,這或許是洛斐對他的試探,但到底是在試探他做為一個輔助者的能力、還是做為一個臣下的心態,傑洛德無法判斷。老實說,對於這種會對下屬神祕兮兮、又不透露應該讓對方知道的資訊的上司,實在不是個適合讓人追隨的對象。先不說傑洛德打從一開始根本是被拐的,賭都打了、輸也認份了、契約也簽了,各種意義來講也不是說走就可以隨意走人……再來把前面這些理由去掉的話,應該還有一些因素在,那是連傑洛德自己也尚不清楚真相的理由。
他只是,沒有背離這個人的打算。
原因?
那種東西,誰知道啊……他反而希望誰能來告訴他呢。
連傑洛德自己也很驚訝的,洛斐身上或許真的有著什麼吸引他的資質在,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過離開的念頭……儘管這位指揮官的許多的、應該要展現出來卻又沒有攤明訊息的行為,又是那麼的不合理。
你為什麼要選我、又為什麼明明自己選擇了我,卻是這樣子的……不信任我?
好幾次傑洛德差點脫口問出,最終卻沒有,因為洛斐看著他的眼神。
那是信賴。
所以傑洛德把問句吞回去了,儘管洛斐所做的行為並沒有讓他感覺自己是真正被信任的。
被傑洛德這樣一問,洛斐眨了眨眼,連腳步都有些微停滯。
不過仔細想想,傑洛德會問這個問題一點也不奇怪。這樣想著,洛斐勾起笑。
「反正一定比你跟捷克還久吧。」
「這是想的到,但是實際數值呢?主上……我以為這不是什麼需要對自己人隱瞞的事情?」
傑洛德微微揚眉,對洛斐的回應很是不以為然。
連這一點小事情,都不能讓他知道嗎?
然而出乎傑洛德意料的,洛斐卻輕笑了兩聲。
「哎呀,沒辦法,不是我不想讓你知道,是因為……我根本沒記啊。」
只是大概的數值的話是知道的……這句話洛斐倒是沒有講。
「……什麼?」
這下傑洛德還真說不出話了。一旁聽著的捷克豪紳也是一臉訝異。
看到兩人的反應,洛斐笑了起來。
「哈哈。我沒騙你喔,所以,要問我幾歲,我是真的答不上來。啊,不過姊姊應該知道。」
洛斐是個不會在意這件事情的人,他開始有認真在算日子,是從獨自規劃並建立起一座城、帶領一個軍團起,他開始有時間的概念,是從暗黑戰爭結束之後的第三年——也就是兩年前起。而說起來洛雅則是會特意去記一些節日的,如果問她的話,她應該可以回答吧。
聽到洛斐這份驚人的消息,捷克豪紳頓時揪住自己的胸口。
「親愛的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我、我突然覺得胸口好悶呢,啊啊,這是,心痛。嗚嗚,可憐的指揮官,竟然連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這樣的人生……親愛的你以前到底過的適甚麼樣的生活?好像說你以前是跟洛雅住一起?她到底是怎麼對待你的……」
那個泫然欲泣的表情真是絕妙的演技啊……洛斐看到都有點傻了,才緊急回過神來,往白兔魔術師頭上打了一下。
「等等捷克,你不要扯到奇怪的地方去,就算姊姊不在這裏你也不要亂講話……不對,不管姊姊在不在都不可以。還有你明明就認識姊姊,不用這樣誹謗她吧?」
「唉呀好痛!親愛的怎麼這樣對人家!不管!親愛的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哼!」
「……誰是誰的敵人了……」
洛斐狀似頭痛的搖了搖頭。
至少,現在不是。
默默藏在心底的一句話語。就算明白捷克豪紳只是一如往常的鬼扯亂鬧——應該說,正因為明白,所以這句話沒有講出來,藏回心底。
洛斐沒有天真到從未考慮過這種事情,但是至少,現在,他們不是敵人。
當然,如果可以,最好一輩子都不會是敵人。
走在他們前面的雪莉艾妮沒有跟著混入後面的談話,默默聽著的她,一面想著快點回去保養皮膚跟出門走走、同時希望不要再被黑色軍師逮到,一面想著……
這三個人,感情還真是好啊。
當然,某軍師跟某白兔絕對不會認同他們互相之間有所謂的『感情很好』。
這個時候,日映城主城,城主的辦公室。
「主上。」
「賽凡提斯,關於洛斐所說的特殊魔法,我不會給你報告書。一個字都不會。」
知道自家軍師想說什麼,白精靈女子連頭也不回的先發制人。
被這樣一堵的賽凡提斯微微皺眉,想再說些什麼,最後只是嘆氣。
如果是以前,就算被這麼反彈,他也絕對會嚴厲的要求他的主上。曾經白精靈女子也跟他抗議過報告書的字數,然後被他駁回,中間也曾經歷過好幾次的拉鋸戰,因為這樣的事情其實很常發生,最終總會是他的主上妥協交出相應字數的報告書……只是悔過書的數量應該比較多。
他們之間的相處總是如此,甚至讓人以為主從應該顛倒,其實洛雅才是輔佐役,真正的君主是賽凡提斯……不過那也只是相識初時的事情了。在經歷了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以後,他們之間也早與開始時不同。
「好吧!既然主上不想說,我也不追問。但是,主上,我希望我可以瞭解一下別的方面的事情。」
若是以前,洛雅會對自家軍師如此乾脆的放棄感到驚訝,不過現在已經不會了。聞言,她抬頭去對上賽凡提斯的目光。
「嗯?哪個方面的哪個事情?」
「關於妳剛才說,要把『分身』留下來的那件事……」
「啊啊,那個啊。」
聽賽凡提斯這麼一說,洛雅才恍然大悟似的拍掌,點了點頭。
關於D捷克,實際上當洛雅他們第一次發現這個『捷克豪紳的分身』的存在時,只是洛雅帶著賽凡提斯、路西斯、以及一獸族傭兵出任務的時候,遇到的意外的驚喜。
要說驚喜其實也不是驚喜,已經是驚恐了。當時成員裏面的獸族傭兵看到D捷克時,雖說很明顯的,D捷克跟捷克豪紳雖然長相如出一轍,渾身的氣質跟色彩卻截然不同,然而獸族傭兵一時間仍將D捷克誤認為捷克豪紳本人。事實上,不要說是那名獸族傭兵,連同樣認識捷克豪紳本人的洛雅在那時候也同樣誤判了。
不知道是不是就因為這一誤認,本來還會跟他們談話間打太極的黑兔子就那樣目光一轉,現場瞬間變成戰場。其實光打起來還不打緊,即使賽凡提斯不擅打鬥,含洛雅在內,現場仍有三名戰力,黑兔魔法師的確很強,卻也不是無法應付的對手,只是要說的話,最倒楣的應該是,當時洛雅等人正在賽奎德之鄉境內……
若非賽凡提斯在場,運用他的智略,最終順利替洛雅等人免過被聖王軍追捕的下場,否則還真不知道現在他們跟聖族之間會變成什麼險惡的狀況。
總而言之,當時除了順利制服黑兔子之外——主要是靠路西斯得勝,不知道為什麼黑兔子對上路西斯的時候,力量莫名的銳減了——還將對方給綁了回來,接著洛雅派人送信去聯絡洛斐,要他把現在在他那裏的捷克豪紳一起帶過來,接著就是今天洛斐他們來日映城時遇上的狀況。
黑兔魔術師帶給人的威脅是不能忽略的,然而洛雅卻決定要把黑兔子留下,而不是其他處置。這讓賽凡提斯稍感好奇,他的主上是做了什麼打算,才這樣決定的?
白精靈的女子提起了明亮的笑容。
「直覺。」
賽凡提斯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問了個蠢問題。他的嘴角不禁因此抽了幾下,非常認真的思考逼迫洛雅給他交上數份報告書的念頭。
發現自己回答的太快太無厘頭,軍師真的動怒了,洛雅一臉尷尬,趕忙跟賽凡提斯招招手。
「等、等等,我沒有在唬弄你,也不是沒有思考就亂做事情,你先聽我講完。」
見洛雅也是一臉很認真的樣子,賽凡提斯心想這女人雖然常常亂來,也不至於什麼都沒有想過,這是真的,所以他輕輕搖了搖頭,把不滿的情緒甩去,拉回自己的耐性……跟著洛雅這麼久到現在,他面對主上時的耐性到底都跑到哪裡去了?
「……那麼主上,請問是什麼原因?」
「啊、嗯……」
明明自己說要先講的人,卻又陷入微妙的沉默。
這個表情,賽凡提斯並不陌生。當洛雅想跟他說些什麼,卻又不想講——也可能是說不能講的時候,會露出這種想說卻說不得的困擾表情。
又有什麼不能說的……?
賽凡提斯認為,洛雅並非有意隱瞞他事情,因為如果洛雅真的不想講,應該不會做出任何表現,甚至會乾脆的矇混過去吧——不過她沒有。
看到自家主上那困擾的表情,賽凡提斯也失去了追問的想法。
……剛剛妳主動拒絕我的詢問,現在是想反悔即將脫口的言語嗎?
或許,是我還不夠……
「……如果主上真的這麼不想告訴我,不說也無妨的。」
「唉、賽凡提斯……?」
沒想到會聽到這句話,洛雅驚訝的看著軍師,後者很難得的把眼神挪開了。
「我並沒有要求你一開始就信任我,因為我的血液充滿懷疑的因子,從以前就是這樣。所以我只能一直藉由試探,去建構我對你的信任。」
「哎……?」
「……所以,如果妳認為我還不足以讓妳全然信任,其實妳不用勉強……」
「給我慢著,賽凡提斯。」
洛雅急忙打斷軍師那微妙脫軌的思維。
她的軍師總是非常精明能幹,思慮周全,可以規劃好一般人想不到的計策……只是這樣的他,常常在某些時候鑽牛角尖,而且只要一鑽進去,如果不快點把他扳回來,可能就大事不妙了。他們剛開始締結主從關係的時候,也曾好幾次因為賽凡提斯誤解她的表情意思,鬧過好幾次誤會……長久下來,只要洛雅發現賽凡提斯可能又搞錯了什麼,她會很迅速的先中斷對方的發言跟思維。
原本洛雅總是會等軍師先說完的,她的習慣是不打斷別人的話,這是她為人堅持的禮貌原則之一,但當她瞭解到讓賽凡提斯把話全部說完,有時可能還會讓情況變得更糟以後,她打斷軍師發言的次數也增加了。
洛雅按著眉角,她突然覺得頭很痛。平常是因為某黃金義賊到處惹是生非令她難以諒解,這次……她跟賽凡提斯的這種狀況其實不是很常發生,根本是稀有才對,只是一旦發生了,洛雅會覺得,她還不如去面對某黃金義賊再次惹出的事端的好。
「賽凡提斯,我們認識到現在多久了?」
「……再過四天就滿兩年了,主上。」
雖然不明白為何自家主上會這樣問,賽凡提斯還是先乖乖回答這個問題。
沒想到會得到這麼精準的回應,洛雅總覺得頭好像更痛了……只是她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會更痛……噢,或許正是因為對方記的太清楚了。
明明就記的這麼清楚……
「……嗯,快兩年了啊……那麼,依照你這兩年下來對我的認識,你覺得,我會放一個我並不全然信任的人隨意進出我的領域?不是說辦公的地方,這裏只要是魔幻傭兵團的成員,基本上誰都可以出入……我說的是,你以為誰都可以隨便進到我的房間叫我起床?」
他們主從跟洛斐和傑洛德之間的不同,應該是日常親密度的部份。事實上,一開始賽凡提斯也不是會直接進到君主的臥房去叫主上起來的軍師,現在會這樣,也是因為他們共同經歷過很多事情的緣故了。
聽洛雅這麼說,賽凡提斯微微睜大眼。而看到軍師竟然是這樣驚訝的表現,洛雅忍不住提起苦笑。
人家說天才跟笨蛋只有一線之間,還真的是這樣呢。呃,總不會是我的錯吧?應該不是吧。
「賽凡提斯,你說你不相信神,那我問你,你現在相信的是什麼?追隨的是什麼?追求的又是什麼?」
——我從來不信神,我只信人定勝天。原因嗎?大概是……我需要神的時候,祂不在……
——我說過我從不信神,主上相信命中註定?我不信,我只信我自己的眼光……當初那麼多人中,我選擇妳,一眼我就看到你,當時我在想,如果我是妳的軍師,我不會讓妳埋沒,我要讓你的路走得比誰都遠。
那個跟她說他不信神的人,現在卻在這裡,沒有任何離開的意思。明明曾經也有過被胡來的主子給氣個半死,卻從未放棄中途離開,抱持著什麼堅持了下來。
既然心中對神沒有信仰,那麼又是什麼東西,支撐你繼續下來,並且堅持在這裡?
「一個都把自己給賣了的笨蛋,我應該沒有惡劣到哪裡去吧?我有這麼難懂?」
讓洛雅不懂的就是,賽凡提斯明明就很死心眼,想法卻總是會卡在奇怪的地方。
為什麼都要想的很複雜啊,根本就沒那麼難啊。我能給你知道的都給你知道了、想讓你知道的也讓你知道了、不能告訴你的就算沒說也讓你知道了,為什麼偏偏就這點沒懂?
「如果我真的不信任你,打從一開始我就不會找你。賽凡提斯,我不相信一見鍾情……不要那樣看我,這是比喻而已……而且既然我這樣說就是很明白的表示我絕對沒有對你一見鍾情,所以不要那樣看我……也不相信直覺。我說真的。我一向不覺得我的直覺準確,會決定信任我的直覺時,通常是已經有了跡象跟某些依據的……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講,所以才會遲疑,拜託不要再以為是我不想跟你講,我如果真的不想讓你知道,才不會這樣支支吾吾的。」
她一開始從捷克豪紳那理知道賽凡提斯的事情的時候,只是抱持著嘗試的心態去找對方的。
之後,她才第一眼看到賽凡提斯,就決定,這個男人,她要了——當然,是挖角成她的軍師的意思。
那個一深沉穩黑色的男人,關於他的負面傳聞著實也不少,但那不足以構成讓洛雅將其剔除在範圍以外的因素。
雖然是精靈,她其實也沒怎麼對神有信仰,但是她相信命運。
——只要跟這個人一起的話,或許真的可以實現願望。
所以她朝他伸出手,然後成功的將他帶回來,如今自己已將領地擴到一個等級,傭兵團也相當有規模。
洛雅從來沒有後悔選擇賽凡提斯做自己的軍師……除了接到萬字報告書單的時候。
君主的意思相當直接,直接到賽凡提斯忍不住在心裏想,他的主上雖然意思很直接,講出來的話卻總沒有那麼直接,是不是該訓練一下語言能力?
不過這也只是想想而已。賽凡提斯忍不住輕笑。軍師突然的笑令洛雅反而一怔。
「我跟隨妳,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妳不瞭解,綜觀全局,當一個故事的走向已經決定時,很少有人會去質疑接下來的到路有多少阻礙。」
然後他這麼說。
洛雅微愣,眨眨眼,有些茫然的樣子看著賽凡提斯,後者也沒有把話題延續的意思,保持沉默。數秒後,白精靈率先笑起來。
「哈哈,居然這樣回我,你也太過份,我可是真心的呢!」
「我也是真心的,主上。」
面對精靈君主的抗議,黑衣軍師是發自內心的微笑。他沒有直接回應,就如同他的主上,意思很簡單,卻繞了好大一段路去講。
——跟你相處一段時間後,我才發現,原來我們的距離可以這麼近,近到我能看見妳的眼中,映照著我的模樣。
今天見到傑洛德的時候,賽凡提斯原本有些羨慕他們主從間的柔和氛圍,現在,他發現他並不需要羨慕。
因為他早已擁有,屬於他的——屬於他們東西。
「嗯?」
受到妖族魔法師雪莉艾妮帶領,在前往日映別館的途中,傑洛德小聲的叫喚洛斐。在他們前頭的是有著一頭鮮紅長髮、打扮亮麗的妖族女性,他們跟在其後,是以洛斐走在正中間、傑洛德跟捷克豪紳分別走在左右側的隊列。
可能是一路上沒話可聊實在煩悶,總之傑洛德開了個話題。
「你剛剛是在跟魔幻團長談了什麼……」
「我雖然知道你會問這個……不過沒想到你會這麼著急啊?」
洛斐有些驚訝的望著自家軍師,傑洛德是這麼一個猴急的人嗎?這麼快就想知道詳細?
不過傑洛德搖了搖頭。
「不……那個我可以等一下聽你慢慢說,我只是有另外一件有點在意的事情……」
「嗯?什麼事情?」
原來是要問其他事情……不過這跟剛才我跟姊姊的談話又有什麼關係?帶著困惑,洛斐等著傑洛德接下來的話語。
「……這樣問是有些失禮……」
「嗯嗯?」
「——主上今年幾歲了?」
這個問句一出來,走在洛斐右邊的捷克豪紳的那對……所謂的高貴的兔耳,也悄悄的往上抬了一些些。
這是到目前為止,關於洛斐的人身個資,傑洛德完全調查不到半點線索的怪異處……之一。
洛斐是精靈與妖族的混血,從剛才洛雅的話來看,這讓本來只是推想的傑洛德肯定,洛斐必定繼承到精靈漫長的壽命,並且確實已經活得比他、賽凡提斯、捷克豪紳久,如此更是無法從外表推算洛斐的年齡……精靈雖然不會活得比夜族久,但他們遠超過人類的長壽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雖然更多的可能只是一點好奇心,但若是可以,傑洛德希望可以知道更多與洛斐有關的事情……尤其是這種,他居然無法查到的資訊。
傑洛德並沒有對自己的君主抱持懷疑的意思,但做為軍師,自己跟隨的君主的相關資訊也必須徹底掌握,這才是個稱職的軍師吧。
關於洛斐的出身、親屬、擅長的事情等等,這些簡單基本的事項唾手可得,要說傑洛德不知道那才是奇事……然而真正的奇事,卻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資訊。
海皇傭兵團團長——洛斐,這個男人,最早可以追溯到的資料,僅能往前追尋到暗黑戰爭結束那年——也就是五年前為止。在那之前的經歷,猶如被刻意抹銷一般,沒有半點痕跡,彷彿是在告訴別人,在那以前——在暗黑戰爭結束以前,洛斐這個人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似的。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傑洛德無法查找到其他資訊,卻也是事實。
傑洛德發現,洛斐肯定明白他會去收集與他追隨的君主相關的情報,卻沒有主動告知的表現,也沒有阻撓傑洛德探查的意思,就像是在說,如果你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就去找吧,不過找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不奇怪吧,但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傑洛德猜想,這或許是洛斐對他的試探,但到底是在試探他做為一個輔助者的能力、還是做為一個臣下的心態,傑洛德無法判斷。老實說,對於這種會對下屬神祕兮兮、又不透露應該讓對方知道的資訊的上司,實在不是個適合讓人追隨的對象。先不說傑洛德打從一開始根本是被拐的,賭都打了、輸也認份了、契約也簽了,各種意義來講也不是說走就可以隨意走人……再來把前面這些理由去掉的話,應該還有一些因素在,那是連傑洛德自己也尚不清楚真相的理由。
他只是,沒有背離這個人的打算。
原因?
那種東西,誰知道啊……他反而希望誰能來告訴他呢。
連傑洛德自己也很驚訝的,洛斐身上或許真的有著什麼吸引他的資質在,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過離開的念頭……儘管這位指揮官的許多的、應該要展現出來卻又沒有攤明訊息的行為,又是那麼的不合理。
你為什麼要選我、又為什麼明明自己選擇了我,卻是這樣子的……不信任我?
好幾次傑洛德差點脫口問出,最終卻沒有,因為洛斐看著他的眼神。
那是信賴。
所以傑洛德把問句吞回去了,儘管洛斐所做的行為並沒有讓他感覺自己是真正被信任的。
被傑洛德這樣一問,洛斐眨了眨眼,連腳步都有些微停滯。
不過仔細想想,傑洛德會問這個問題一點也不奇怪。這樣想著,洛斐勾起笑。
「反正一定比你跟捷克還久吧。」
「這是想的到,但是實際數值呢?主上……我以為這不是什麼需要對自己人隱瞞的事情?」
傑洛德微微揚眉,對洛斐的回應很是不以為然。
連這一點小事情,都不能讓他知道嗎?
然而出乎傑洛德意料的,洛斐卻輕笑了兩聲。
「哎呀,沒辦法,不是我不想讓你知道,是因為……我根本沒記啊。」
只是大概的數值的話是知道的……這句話洛斐倒是沒有講。
「……什麼?」
這下傑洛德還真說不出話了。一旁聽著的捷克豪紳也是一臉訝異。
看到兩人的反應,洛斐笑了起來。
「哈哈。我沒騙你喔,所以,要問我幾歲,我是真的答不上來。啊,不過姊姊應該知道。」
洛斐是個不會在意這件事情的人,他開始有認真在算日子,是從獨自規劃並建立起一座城、帶領一個軍團起,他開始有時間的概念,是從暗黑戰爭結束之後的第三年——也就是兩年前起。而說起來洛雅則是會特意去記一些節日的,如果問她的話,她應該可以回答吧。
聽到洛斐這份驚人的消息,捷克豪紳頓時揪住自己的胸口。
「親愛的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我、我突然覺得胸口好悶呢,啊啊,這是,心痛。嗚嗚,可憐的指揮官,竟然連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這樣的人生……親愛的你以前到底過的適甚麼樣的生活?好像說你以前是跟洛雅住一起?她到底是怎麼對待你的……」
那個泫然欲泣的表情真是絕妙的演技啊……洛斐看到都有點傻了,才緊急回過神來,往白兔魔術師頭上打了一下。
「等等捷克,你不要扯到奇怪的地方去,就算姊姊不在這裏你也不要亂講話……不對,不管姊姊在不在都不可以。還有你明明就認識姊姊,不用這樣誹謗她吧?」
「唉呀好痛!親愛的怎麼這樣對人家!不管!親愛的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哼!」
「……誰是誰的敵人了……」
洛斐狀似頭痛的搖了搖頭。
至少,現在不是。
默默藏在心底的一句話語。就算明白捷克豪紳只是一如往常的鬼扯亂鬧——應該說,正因為明白,所以這句話沒有講出來,藏回心底。
洛斐沒有天真到從未考慮過這種事情,但是至少,現在,他們不是敵人。
當然,如果可以,最好一輩子都不會是敵人。
走在他們前面的雪莉艾妮沒有跟著混入後面的談話,默默聽著的她,一面想著快點回去保養皮膚跟出門走走、同時希望不要再被黑色軍師逮到,一面想著……
這三個人,感情還真是好啊。
當然,某軍師跟某白兔絕對不會認同他們互相之間有所謂的『感情很好』。
這個時候,日映城主城,城主的辦公室。
「主上。」
「賽凡提斯,關於洛斐所說的特殊魔法,我不會給你報告書。一個字都不會。」
知道自家軍師想說什麼,白精靈女子連頭也不回的先發制人。
被這樣一堵的賽凡提斯微微皺眉,想再說些什麼,最後只是嘆氣。
如果是以前,就算被這麼反彈,他也絕對會嚴厲的要求他的主上。曾經白精靈女子也跟他抗議過報告書的字數,然後被他駁回,中間也曾經歷過好幾次的拉鋸戰,因為這樣的事情其實很常發生,最終總會是他的主上妥協交出相應字數的報告書……只是悔過書的數量應該比較多。
他們之間的相處總是如此,甚至讓人以為主從應該顛倒,其實洛雅才是輔佐役,真正的君主是賽凡提斯……不過那也只是相識初時的事情了。在經歷了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以後,他們之間也早與開始時不同。
「好吧!既然主上不想說,我也不追問。但是,主上,我希望我可以瞭解一下別的方面的事情。」
若是以前,洛雅會對自家軍師如此乾脆的放棄感到驚訝,不過現在已經不會了。聞言,她抬頭去對上賽凡提斯的目光。
「嗯?哪個方面的哪個事情?」
「關於妳剛才說,要把『分身』留下來的那件事……」
「啊啊,那個啊。」
聽賽凡提斯這麼一說,洛雅才恍然大悟似的拍掌,點了點頭。
關於D捷克,實際上當洛雅他們第一次發現這個『捷克豪紳的分身』的存在時,只是洛雅帶著賽凡提斯、路西斯、以及一獸族傭兵出任務的時候,遇到的意外的驚喜。
要說驚喜其實也不是驚喜,已經是驚恐了。當時成員裏面的獸族傭兵看到D捷克時,雖說很明顯的,D捷克跟捷克豪紳雖然長相如出一轍,渾身的氣質跟色彩卻截然不同,然而獸族傭兵一時間仍將D捷克誤認為捷克豪紳本人。事實上,不要說是那名獸族傭兵,連同樣認識捷克豪紳本人的洛雅在那時候也同樣誤判了。
不知道是不是就因為這一誤認,本來還會跟他們談話間打太極的黑兔子就那樣目光一轉,現場瞬間變成戰場。其實光打起來還不打緊,即使賽凡提斯不擅打鬥,含洛雅在內,現場仍有三名戰力,黑兔魔法師的確很強,卻也不是無法應付的對手,只是要說的話,最倒楣的應該是,當時洛雅等人正在賽奎德之鄉境內……
若非賽凡提斯在場,運用他的智略,最終順利替洛雅等人免過被聖王軍追捕的下場,否則還真不知道現在他們跟聖族之間會變成什麼險惡的狀況。
總而言之,當時除了順利制服黑兔子之外——主要是靠路西斯得勝,不知道為什麼黑兔子對上路西斯的時候,力量莫名的銳減了——還將對方給綁了回來,接著洛雅派人送信去聯絡洛斐,要他把現在在他那裏的捷克豪紳一起帶過來,接著就是今天洛斐他們來日映城時遇上的狀況。
黑兔魔術師帶給人的威脅是不能忽略的,然而洛雅卻決定要把黑兔子留下,而不是其他處置。這讓賽凡提斯稍感好奇,他的主上是做了什麼打算,才這樣決定的?
白精靈的女子提起了明亮的笑容。
「直覺。」
賽凡提斯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問了個蠢問題。他的嘴角不禁因此抽了幾下,非常認真的思考逼迫洛雅給他交上數份報告書的念頭。
發現自己回答的太快太無厘頭,軍師真的動怒了,洛雅一臉尷尬,趕忙跟賽凡提斯招招手。
「等、等等,我沒有在唬弄你,也不是沒有思考就亂做事情,你先聽我講完。」
見洛雅也是一臉很認真的樣子,賽凡提斯心想這女人雖然常常亂來,也不至於什麼都沒有想過,這是真的,所以他輕輕搖了搖頭,把不滿的情緒甩去,拉回自己的耐性……跟著洛雅這麼久到現在,他面對主上時的耐性到底都跑到哪裡去了?
「……那麼主上,請問是什麼原因?」
「啊、嗯……」
明明自己說要先講的人,卻又陷入微妙的沉默。
這個表情,賽凡提斯並不陌生。當洛雅想跟他說些什麼,卻又不想講——也可能是說不能講的時候,會露出這種想說卻說不得的困擾表情。
又有什麼不能說的……?
賽凡提斯認為,洛雅並非有意隱瞞他事情,因為如果洛雅真的不想講,應該不會做出任何表現,甚至會乾脆的矇混過去吧——不過她沒有。
看到自家主上那困擾的表情,賽凡提斯也失去了追問的想法。
……剛剛妳主動拒絕我的詢問,現在是想反悔即將脫口的言語嗎?
或許,是我還不夠……
「……如果主上真的這麼不想告訴我,不說也無妨的。」
「唉、賽凡提斯……?」
沒想到會聽到這句話,洛雅驚訝的看著軍師,後者很難得的把眼神挪開了。
「我並沒有要求你一開始就信任我,因為我的血液充滿懷疑的因子,從以前就是這樣。所以我只能一直藉由試探,去建構我對你的信任。」
「哎……?」
「……所以,如果妳認為我還不足以讓妳全然信任,其實妳不用勉強……」
「給我慢著,賽凡提斯。」
洛雅急忙打斷軍師那微妙脫軌的思維。
她的軍師總是非常精明能幹,思慮周全,可以規劃好一般人想不到的計策……只是這樣的他,常常在某些時候鑽牛角尖,而且只要一鑽進去,如果不快點把他扳回來,可能就大事不妙了。他們剛開始締結主從關係的時候,也曾好幾次因為賽凡提斯誤解她的表情意思,鬧過好幾次誤會……長久下來,只要洛雅發現賽凡提斯可能又搞錯了什麼,她會很迅速的先中斷對方的發言跟思維。
原本洛雅總是會等軍師先說完的,她的習慣是不打斷別人的話,這是她為人堅持的禮貌原則之一,但當她瞭解到讓賽凡提斯把話全部說完,有時可能還會讓情況變得更糟以後,她打斷軍師發言的次數也增加了。
洛雅按著眉角,她突然覺得頭很痛。平常是因為某黃金義賊到處惹是生非令她難以諒解,這次……她跟賽凡提斯的這種狀況其實不是很常發生,根本是稀有才對,只是一旦發生了,洛雅會覺得,她還不如去面對某黃金義賊再次惹出的事端的好。
「賽凡提斯,我們認識到現在多久了?」
「……再過四天就滿兩年了,主上。」
雖然不明白為何自家主上會這樣問,賽凡提斯還是先乖乖回答這個問題。
沒想到會得到這麼精準的回應,洛雅總覺得頭好像更痛了……只是她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會更痛……噢,或許正是因為對方記的太清楚了。
明明就記的這麼清楚……
「……嗯,快兩年了啊……那麼,依照你這兩年下來對我的認識,你覺得,我會放一個我並不全然信任的人隨意進出我的領域?不是說辦公的地方,這裏只要是魔幻傭兵團的成員,基本上誰都可以出入……我說的是,你以為誰都可以隨便進到我的房間叫我起床?」
他們主從跟洛斐和傑洛德之間的不同,應該是日常親密度的部份。事實上,一開始賽凡提斯也不是會直接進到君主的臥房去叫主上起來的軍師,現在會這樣,也是因為他們共同經歷過很多事情的緣故了。
聽洛雅這麼說,賽凡提斯微微睜大眼。而看到軍師竟然是這樣驚訝的表現,洛雅忍不住提起苦笑。
人家說天才跟笨蛋只有一線之間,還真的是這樣呢。呃,總不會是我的錯吧?應該不是吧。
「賽凡提斯,你說你不相信神,那我問你,你現在相信的是什麼?追隨的是什麼?追求的又是什麼?」
——我從來不信神,我只信人定勝天。原因嗎?大概是……我需要神的時候,祂不在……
——我說過我從不信神,主上相信命中註定?我不信,我只信我自己的眼光……當初那麼多人中,我選擇妳,一眼我就看到你,當時我在想,如果我是妳的軍師,我不會讓妳埋沒,我要讓你的路走得比誰都遠。
那個跟她說他不信神的人,現在卻在這裡,沒有任何離開的意思。明明曾經也有過被胡來的主子給氣個半死,卻從未放棄中途離開,抱持著什麼堅持了下來。
既然心中對神沒有信仰,那麼又是什麼東西,支撐你繼續下來,並且堅持在這裡?
「一個都把自己給賣了的笨蛋,我應該沒有惡劣到哪裡去吧?我有這麼難懂?」
讓洛雅不懂的就是,賽凡提斯明明就很死心眼,想法卻總是會卡在奇怪的地方。
為什麼都要想的很複雜啊,根本就沒那麼難啊。我能給你知道的都給你知道了、想讓你知道的也讓你知道了、不能告訴你的就算沒說也讓你知道了,為什麼偏偏就這點沒懂?
「如果我真的不信任你,打從一開始我就不會找你。賽凡提斯,我不相信一見鍾情……不要那樣看我,這是比喻而已……而且既然我這樣說就是很明白的表示我絕對沒有對你一見鍾情,所以不要那樣看我……也不相信直覺。我說真的。我一向不覺得我的直覺準確,會決定信任我的直覺時,通常是已經有了跡象跟某些依據的……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講,所以才會遲疑,拜託不要再以為是我不想跟你講,我如果真的不想讓你知道,才不會這樣支支吾吾的。」
她一開始從捷克豪紳那理知道賽凡提斯的事情的時候,只是抱持著嘗試的心態去找對方的。
之後,她才第一眼看到賽凡提斯,就決定,這個男人,她要了——當然,是挖角成她的軍師的意思。
那個一深沉穩黑色的男人,關於他的負面傳聞著實也不少,但那不足以構成讓洛雅將其剔除在範圍以外的因素。
雖然是精靈,她其實也沒怎麼對神有信仰,但是她相信命運。
——只要跟這個人一起的話,或許真的可以實現願望。
所以她朝他伸出手,然後成功的將他帶回來,如今自己已將領地擴到一個等級,傭兵團也相當有規模。
洛雅從來沒有後悔選擇賽凡提斯做自己的軍師……除了接到萬字報告書單的時候。
君主的意思相當直接,直接到賽凡提斯忍不住在心裏想,他的主上雖然意思很直接,講出來的話卻總沒有那麼直接,是不是該訓練一下語言能力?
不過這也只是想想而已。賽凡提斯忍不住輕笑。軍師突然的笑令洛雅反而一怔。
「我跟隨妳,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妳不瞭解,綜觀全局,當一個故事的走向已經決定時,很少有人會去質疑接下來的到路有多少阻礙。」
然後他這麼說。
洛雅微愣,眨眨眼,有些茫然的樣子看著賽凡提斯,後者也沒有把話題延續的意思,保持沉默。數秒後,白精靈率先笑起來。
「哈哈,居然這樣回我,你也太過份,我可是真心的呢!」
「我也是真心的,主上。」
面對精靈君主的抗議,黑衣軍師是發自內心的微笑。他沒有直接回應,就如同他的主上,意思很簡單,卻繞了好大一段路去講。
——跟你相處一段時間後,我才發現,原來我們的距離可以這麼近,近到我能看見妳的眼中,映照著我的模樣。
今天見到傑洛德的時候,賽凡提斯原本有些羨慕他們主從間的柔和氛圍,現在,他發現他並不需要羨慕。
因為他早已擁有,屬於他的——屬於他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