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ver 9 封印
身材嬌小的精靈少女梨安‧暹諾徳,月溪傭兵團的團長。擅長兵器是弓,這點在剛才洛斐與傑洛德已親眼證實。方才射中不死魔物身上的那些箭矢全是梨安一個人發出去的,由此證明她的動態視力非常好、箭矢命中精準度也頗高,才能做到移動間發矢命中不死魔物關節部位的結果。
洛斐不止一次懷疑他的堂姊到底擁有怎樣的人際關係,總是一次又一次令他感到大開眼界。事實上關於理人與歐塔的部份,開的眼界是別的方向,不過總之……梨安讓洛斐打從心底感謝與敬佩。要是她沒有也剛好在這裡並且發現他跟傑洛德的處境,真不知道現在會怎麼樣。
正想向梨安為剛才的事情道謝時,精靈少女率先開口了。
「——說起來,依照聖夜大家幾乎都亂喊名稱的習慣,海皇閣下想被稱做堂弟君嗎?或者——」
於是洛斐眼神死掉了。
梨安過於自然的態度也令傑洛德愣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這名少女剛才說了什麼。話說,原來亂喊名字是聖夜公會的習慣嗎……?
「這是什麼習慣……」洛斐心情沉重地左手捂額,「……請叫洛斐就好……」
這個公會的風氣到底是怎樣一個情形!
一邊的傑洛德只是拍了拍洛斐的肩膀表示安慰。雖然也安慰不到什麼。
「洛斐。」唸了一次洛斐的名字,保持笑容的梨安點了點頭,「嗯。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剛才的情況太危險了,一個不好就會重傷的。」
「這麼說的話,梨安小姐也是一樣的啊。妳怎麼會在這裡?」傑洛德笑著反問,「而且看起來,妳似乎是單獨行動?」
「是啊。我在進行單獨偵查。」
「單獨偵查?」洛斐困惑,「妳的傭兵團呢?不、應該說……偵查這種事情,怎麼會是團長親自進行,而且還隻身一人?」
儘管洛斐其實沒資格對梨安這麼說。因為在出發以前他自己原先也打算單獨行動,只是被傑洛德硬是改成兩人同行。
梨安的笑容相當理所當然。
「我有身材優勢、行動又快、擅長遠距離作戰,對於偵查活動我非常有自信可以完成它。而且只要我先把問題搞定了,就不用耗損傭兵團的人力資源。這不是很好嗎?」
「雖然這個想法也有一份道理……」
沒有明確表達反對但也不太贊同的傑洛德,目光接著盯在洛斐身上。
明白傑洛德在指什麼的洛斐尷尬地扯扯嘴角。有這種打算的人不是只有他一個,這讓他感到有點安慰……可是偏偏軍師大人就在旁邊盯著自己,這真是難以放鬆啊。
看洛斐的樣子,雖然不認為對方以後不會再有這種隻身犯險的打算,卻不是在現在該唸起的事情。於是傑洛德重新與梨安對上視線。
「可是梨安小姐,就算是這樣,妳的行動也有些……太草率了?何況妳的軍師……應該不會放任妳單獨行動吧?」
對一個傭兵團而言,團長的存在可是極為重要的啊。
只見梨安調皮地吐吐舌,這讓她看起來比外表年齡又更小了一些。
「哎呀,當然是偷偷溜出來的啊——」
……什麼?傑洛德一時之間說不出半句話。
果然嗎。在聽到梨安所謂「亂叫名字的習慣」,洛斐便猜測這名少女可能骨子裡也不是什麼正經的類型……但是,為什麼會讓他有一種看到堂姊的錯覺呢?
「艾爾這時候應該把我前幾天偷偷寫好的萬字悔過書交給軍師了。」
似乎是一面盤算著後續情形,梨安低語。注意到洛斐與傑洛德一個無奈一個錯愕的目光後,她回以笑容。
「……啊,放心,我還寫了兩份以備回去後可能的不時之需。說起來你們會餓嗎?艾爾有幫我準備餅乾喔。」
「不、那個……餅乾就不用了……」
洛斐淡淡地回絕了。
說起來問題根本不是妳需要寫多少悔過書,而是妳竟然如此理所當然……然後萬字悔過書聽起來好耳熟啊。個性相似的軍師其實還不少嗎?
而那個艾爾……應該是指艾爾塔斯先生吧?聽說很會做點心,還是上次讓姊姊願意主動出席宴會的主因。雖然評價良好,但現在不是他們可以悠哉吃點心的場合。
總覺得不能繼續在無解的點上糾結,洛斐乾咳了聲後開口。
「咳、總之,先不管你在這裡的理由為何……感謝梨安小姐剛才出手相助。妳剛才放出去的箭矢是……」
「啊,這個嗎?」一邊回應洛斐的問題,梨安從背後的箭筒中抽出一枝箭矢,「這不是普通的東西,是泡過起源之泉的箭矢。」
「泡過起源之泉的箭矢?」
傑洛德有些意外。他盯著梨安手上拿著的箭矢,隱隱可以感覺箭身環繞著不太平常的氣息。
「嗯,帶有破魔之力的神聖之箭。這是和洛喵會合後她給我的,說我一定用得到。因為數量有限,必須隨時把發出去的箭矢回收。箭頭可以再製,但泡過起源之泉的箭身可無法隨手製作。」
不等洛斐跟傑洛德進一步詢問,梨安很快便對她手上的箭矢做出說明。
一聽是破魔之矢,洛斐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就像格雷厄姆的封魔箭。」
「你說的是那個有名的禁慾派牧師嗎?我聽過他。不過沒看過他的戰鬥。」梨安迅速將箭矢收回箭筒,「有想過有機會問問他封魔箭的應用方法,不過看起來是不需要了。」
「如果還有需要的話可以找機會替妳安排。他現在是我旗下傭兵團的成員。」
「啊、可以嗎?那麼就讓我期待一下囉。」
望著眼前兩名團長相當自然的對話,傑洛德搔搔臉頰,決定不要提醒洛斐他似乎自然而然接受「洛喵好像就是洛雅」的這件事。
「梨安小姐說是來進行偵查……」覺得話題差不多可以帶回正事上,傑洛德目光飄往神殿的方向,「可是為什麼會是這裡呢?」
聯盟軍的目標是不滅巨龍達隆納斯、以及殲滅原因不明不斷出沒的不死大軍。雖說是以《歌詠》為首,做為掩護的各公會團長們基本上是以支援歌詠公會的團長們在行動著。這個地圖上未標記的無名神殿雖然相當可疑、也在葬龍峽谷外圍附近,卻不會是個被首要關注的點。洛斐跟傑洛德會針對神殿私下前來,除了不想打草驚蛇、且不確定可以在這裡碰到什麼之外,更是不想引起其他聯盟軍的注意。
在面對不滅巨龍的這場戰役中,傭兵團之間雖然是合作,卻不存在絕對的信賴。要是讓其他傭兵團注意到海皇傭兵團奇妙的小動作,可能會被找到能夠攻擊甚至孤立的好理由。
同業競爭激烈,能夠搞掉競爭對手的機會一個都不能放過。就算現在是應該要合作的場合也是一樣。這就是人類。
雖然不是沒有想過會有團長有同樣的打算,但跟洛斐一樣想隻身前來的類型……傑洛德是真的沒有想過。不過照梨安剛才說的,她是偷偷溜出來的……想必她的軍師現在應該相當焦慮。是不是應該要勸勸這名精靈少女早點回營地呢?
「我想我們想的應該都一樣吧。」注意到傑洛德視線的終點,梨安的笑容愈加深刻,「在這種地方竟然有這麼詭異的無名神殿,想不在意都難。我猜可能有所謂的『主事者』在這裡,但因為情報不完全所以說不準嘛,可是也無法放著不管,就決定不管軍師意見自己偷偷來調查了。至於軍隊的事情,交給他我很安心啦。」
我都要同情妳的軍師了啊。傑洛德無言在心底。
瞥了眼一時間接不上話的傑洛德,洛斐便接著開口。
「『主事者』……妳的意思是,妳認為不死魔物的異常出沒與橫行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那不是達隆納斯的復活造成的效應嗎?不死巨龍為了向這片大陸上的生者示威以及進行報復,而呼喚來的大量不死生物。
「『不死魔物是達隆納斯召喚而來才橫行於大地上』——如果你真的這麼認為的話,我覺得我對你有點失望喔。」
雖然是帶著笑容,講出的話卻略犀利。梨安笑看著洛斐頓時語塞的樣子,接著她擺擺手。
「開玩笑的。別這麼沮喪啦。」
「不、我沒有……沮喪。」
「嗯沒有就沒有,不管有沒有,現在都不重要啦。」梨安的視線拉到那瘴氣濃厚的神殿之方向,「雖然還沒有明確的證據,可是我不覺得達隆納斯的復活只是單純的封印年久失修而老化鬆動什麼的……你們知道嗎?寂靜之城本身就是一個『陣』喔。」
「『陣』?」
洛斐與傑洛德面面相覷,兩人互望後發現對方都不明白梨安話中意思,便一同望向精靈少女。
「你們沒有逛一下城內嗎?有逛的話應該會覺得他們的建築規劃有點奇妙……啊算了,你們大概也沒心情逛街。就是說,寂靜之城這座城,本身就是一個『封印之陣』。」毫不意外海皇主從會感到訝異,梨安只是輕鬆地笑笑,「只要寂靜之城沒有受到損壞,是不會牽動到四大封印的崩裂的。而修築城牆或建築翻修什麼的平常一定都會做的吧?所以不可能發生『封印年久失效』的事情,因為『封印之城每年都有修建』。」
「也就是說,理論上達隆納斯的封印不可能被自然解開?」突來的情報讓洛斐有些難以置信,「所以封印毀壞……只剩下唯一理由的——人為破壞?」
理解梨安所指的同時,洛斐想起了上一次開會時,洛雅曾經喃喃脫口的話。
『……前提是真的是達隆納斯的主意。不過這時發現其實指使者另有他人什麼的……或許才更合理吧。』
那時在會後洛斐沒找到機會追問洛雅這句話的意思,但現在梨安這麼說……或許打從一開始,洛雅就知道這件事情,卻沒有告訴他們?
可是真要說起來,那麼母親應該也知道才對……她卻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情。洛斐困擾地皺起眉。
梨安勾起意味深長的笑。
「我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為什麼妳會知道這件事情?」
傑洛德無法不問。他相當疑惑,關於這個「陣」聽起來就像寂靜之城流傳的古老詩歌一樣,不是能夠輕易就參透其中意義的事情。而且這麼重要的事,如果魔幻傭兵團也知道,賽凡提斯應該也沒有理由隱瞞他們這件事實。可是他們竟然現在才從梨安口中聽說此事?
聖族的少女原地轉了一圈,笑得開懷。
「別小看我家傭兵們情報能力喔。我的傭兵團可是存在著對於一些特殊事情相當擅長的人呢。」
傑洛德聞言苦笑。不知道幾百年、甚至可能是千年前才有人使用的封印魔法,確實相當「特殊」。竟然有精通這方面的人才嗎?月溪傭兵團確實很不簡單。
「啊還有,這個我不太清楚你們知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梨安忽然收起笑容朝洛斐看去,「你們之前在寂靜之城西北外的林子裡看到達隆納斯,對吧?」
「啊啊,是的。」
洛斐點頭,同時依然皺著眉。梨安忽然提起這個做什麼?
「在那以後,聯盟軍集中火力驅趕不死軍隊時,達隆納斯前往葬龍峽谷的事情你們也都有收到情報吧。」
「確實……怎麼了嗎?」
傑洛德同樣不解。梨安忽然問起這個是怎麼了呢?
聽梨安提到達隆納斯移動之事,洛斐表情沒有變化,倒是心底一驚。
糟糕了,這幾天太在意母親的事情,結果真的有被我漏掉的消息……該說幸好梨安小姐在這時候提到,不然等進入葬龍峽谷看到達隆納斯後才知道這件事情的我,絕對會惹傑洛德不高興的……真是好險。
「嗯,根據情報,達隆納斯現在應該位於葬龍之谷深處。」
這麼說著,梨安的手卻指向了神殿的方向。
「可是就我在這裡觀察的結果,呼喚不死生物的源頭,是從那個神殿來的。」
……什麼?洛斐與傑洛德同時臉色一變。呼喚不死生物的不是達隆納斯嗎?
因為兩人明顯的神色變化,梨安勾起笑容。
「達隆納斯應該也有召喚不死魔物,可是主要湧出不死生物的地點是從那座神殿來的。我有想過更靠過去一點看看,可是瘴氣太過濃厚,就算用破魔箭矢試著削去一些瘴氣也沒有辦法,無法靠近。所以乾脆就暫時繼續在這裡觀察情況,順便清掉附近的不死生物。然後就剛好看到你們了。」
「呃……嗯。幸好妳在這裡,不然我跟傑洛德真的不知道會怎樣。那兩個會使用魔法的不死生物比骸龍獸難纏。」
「舉手之勞啦。啊、然後剛才那兩個叫龍骸戰士。和骸龍獸不一樣的就是他們會有像人一樣可以直立的身體。跟滿身死人骨頭的死靈法師一樣會使用魔法。」
此次戰役出沒於戰場的不死生物,有「人骨外型」的骷髏士兵、骷髏槍兵、骷髏騎士、骷髏射手、死靈法師。它們的類型顧名思義,對應劍兵、槍兵、騎兵、弓兵、魔法師。除此之外便是有龍形的骸龍獸,平均約如同馬一樣的大小。
龍骸戰士是在更最近才被確認的「龍人」不死生物。有著壯碩的體格、至少有兩公尺的高度,行動較為緩慢,除此之外竟然會施展魔法。是相當棘手的存在。
「不過其實,剛才看牠們相當亢奮的樣子……我以為牠們在欺負小動物。」
「……什麼?」
洛斐的眼神一瞬間又死了。
「沒想到是堂弟……是洛斐你們。」
梨安的笑容相當純粹,一點惡意也沒有。洛斐卻覺得各種五味雜陳。
話說這個人剛才是不是順口又叫了「堂弟」……算了。
幾乎就在這個瞬間,足以撼動大地的巨大咆嘯劃破所有空氣。那是足夠掀起幻想大陸強大騷亂的聲音、可以令死亡降臨全大陸的主宰。
摀住耳朵,洛斐瞪向葬龍峽谷的方向。不用多問他們都想得到,剛才那聲巨吼的主人,不做他想,就是達隆納斯吧。
「嗚啊……這時候就很怨恨聖族長耳朵的收音力。」被巨大吼聲震得有些頭昏眼花的梨安不太愉快地皺起眉,「就不能叫得好聽一點嗎?至少別這麼刺耳擾人。」
「嗯——我想……對一個敵人、還是上古生物的『龍』做出這種要求,可能太強『龍』所難了點?」
「……傑洛德,你是希望我吐槽你嗎?」
「耶?主上,怎麼一臉胃很痛的樣子?」
洛斐覺得他真的不懂傑洛德。明明是個認真起來也可以比誰都認真的人,為什麼就是有時候會在很嚴肅的場合做出莫名其妙的發言?
總之,面對金髮青年一臉無辜的詢問,洛斐決定直接略過這個話題。
「這聽起來很像是在示威……對人類的宣戰嗎?」
「也有可能牠的力量恢復得差不多了,所以要反擊?」揉揉仍有些發疼的耳朵,梨安瞥了眼葬龍峽谷,「聽得到軍隊接近的腳步聲,可能有傭兵團成功突破道中的不死生物來到這一帶了……情報其實收集得差不多,我也該回去了。先掰囉。」
「啊、等等……」
洛斐還來不及阻止,嬌小精靈三兩下就跑遠了。這讓洛斐跟傑洛德有些傻眼。也太快了吧?
望著梨安跑掉的方向,洛斐愣了愣後與傑洛德對上視線。
「……我們也回去吧?傑洛德。」
「啊……嗯。好像真的有軍隊接近的樣子,地面有些明顯的搖晃……隱隱可以聽到整齊的腳步聲。應該離我們很近了。在被發現之前快離開吧,萬一被注意到了,我們原先打算的低調行動就前功盡棄了。」
「弄個不好可能還會功虧一簣。」
點頭表示理解,洛斐瞥了眼葬龍峽谷入口,隨即與傑洛德撤離此處。
懷中的靈魂重量依然令他感受到無形的壓力。
很快的,就是與達隆納斯的正面衝突——洛雅曾說過面對不滅巨龍的事情交給《歌詠》方面去解決就好,可懷裡的水晶球讓洛斐無法置身事外地躲在後方僅是支援前線。
「傑洛德。」
「我知道,團長。」
金髮軍師僅是回了這麼一句。明明洛斐什麼也沒說,但他能理解。
他的工作,就是盡其所能支援洛斐。
洛斐不止一次懷疑他的堂姊到底擁有怎樣的人際關係,總是一次又一次令他感到大開眼界。事實上關於理人與歐塔的部份,開的眼界是別的方向,不過總之……梨安讓洛斐打從心底感謝與敬佩。要是她沒有也剛好在這裡並且發現他跟傑洛德的處境,真不知道現在會怎麼樣。
正想向梨安為剛才的事情道謝時,精靈少女率先開口了。
「——說起來,依照聖夜大家幾乎都亂喊名稱的習慣,海皇閣下想被稱做堂弟君嗎?或者——」
於是洛斐眼神死掉了。
梨安過於自然的態度也令傑洛德愣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這名少女剛才說了什麼。話說,原來亂喊名字是聖夜公會的習慣嗎……?
「這是什麼習慣……」洛斐心情沉重地左手捂額,「……請叫洛斐就好……」
這個公會的風氣到底是怎樣一個情形!
一邊的傑洛德只是拍了拍洛斐的肩膀表示安慰。雖然也安慰不到什麼。
「洛斐。」唸了一次洛斐的名字,保持笑容的梨安點了點頭,「嗯。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剛才的情況太危險了,一個不好就會重傷的。」
「這麼說的話,梨安小姐也是一樣的啊。妳怎麼會在這裡?」傑洛德笑著反問,「而且看起來,妳似乎是單獨行動?」
「是啊。我在進行單獨偵查。」
「單獨偵查?」洛斐困惑,「妳的傭兵團呢?不、應該說……偵查這種事情,怎麼會是團長親自進行,而且還隻身一人?」
儘管洛斐其實沒資格對梨安這麼說。因為在出發以前他自己原先也打算單獨行動,只是被傑洛德硬是改成兩人同行。
梨安的笑容相當理所當然。
「我有身材優勢、行動又快、擅長遠距離作戰,對於偵查活動我非常有自信可以完成它。而且只要我先把問題搞定了,就不用耗損傭兵團的人力資源。這不是很好嗎?」
「雖然這個想法也有一份道理……」
沒有明確表達反對但也不太贊同的傑洛德,目光接著盯在洛斐身上。
明白傑洛德在指什麼的洛斐尷尬地扯扯嘴角。有這種打算的人不是只有他一個,這讓他感到有點安慰……可是偏偏軍師大人就在旁邊盯著自己,這真是難以放鬆啊。
看洛斐的樣子,雖然不認為對方以後不會再有這種隻身犯險的打算,卻不是在現在該唸起的事情。於是傑洛德重新與梨安對上視線。
「可是梨安小姐,就算是這樣,妳的行動也有些……太草率了?何況妳的軍師……應該不會放任妳單獨行動吧?」
對一個傭兵團而言,團長的存在可是極為重要的啊。
只見梨安調皮地吐吐舌,這讓她看起來比外表年齡又更小了一些。
「哎呀,當然是偷偷溜出來的啊——」
……什麼?傑洛德一時之間說不出半句話。
果然嗎。在聽到梨安所謂「亂叫名字的習慣」,洛斐便猜測這名少女可能骨子裡也不是什麼正經的類型……但是,為什麼會讓他有一種看到堂姊的錯覺呢?
「艾爾這時候應該把我前幾天偷偷寫好的萬字悔過書交給軍師了。」
似乎是一面盤算著後續情形,梨安低語。注意到洛斐與傑洛德一個無奈一個錯愕的目光後,她回以笑容。
「……啊,放心,我還寫了兩份以備回去後可能的不時之需。說起來你們會餓嗎?艾爾有幫我準備餅乾喔。」
「不、那個……餅乾就不用了……」
洛斐淡淡地回絕了。
說起來問題根本不是妳需要寫多少悔過書,而是妳竟然如此理所當然……然後萬字悔過書聽起來好耳熟啊。個性相似的軍師其實還不少嗎?
而那個艾爾……應該是指艾爾塔斯先生吧?聽說很會做點心,還是上次讓姊姊願意主動出席宴會的主因。雖然評價良好,但現在不是他們可以悠哉吃點心的場合。
總覺得不能繼續在無解的點上糾結,洛斐乾咳了聲後開口。
「咳、總之,先不管你在這裡的理由為何……感謝梨安小姐剛才出手相助。妳剛才放出去的箭矢是……」
「啊,這個嗎?」一邊回應洛斐的問題,梨安從背後的箭筒中抽出一枝箭矢,「這不是普通的東西,是泡過起源之泉的箭矢。」
「泡過起源之泉的箭矢?」
傑洛德有些意外。他盯著梨安手上拿著的箭矢,隱隱可以感覺箭身環繞著不太平常的氣息。
「嗯,帶有破魔之力的神聖之箭。這是和洛喵會合後她給我的,說我一定用得到。因為數量有限,必須隨時把發出去的箭矢回收。箭頭可以再製,但泡過起源之泉的箭身可無法隨手製作。」
不等洛斐跟傑洛德進一步詢問,梨安很快便對她手上的箭矢做出說明。
一聽是破魔之矢,洛斐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就像格雷厄姆的封魔箭。」
「你說的是那個有名的禁慾派牧師嗎?我聽過他。不過沒看過他的戰鬥。」梨安迅速將箭矢收回箭筒,「有想過有機會問問他封魔箭的應用方法,不過看起來是不需要了。」
「如果還有需要的話可以找機會替妳安排。他現在是我旗下傭兵團的成員。」
「啊、可以嗎?那麼就讓我期待一下囉。」
望著眼前兩名團長相當自然的對話,傑洛德搔搔臉頰,決定不要提醒洛斐他似乎自然而然接受「洛喵好像就是洛雅」的這件事。
「梨安小姐說是來進行偵查……」覺得話題差不多可以帶回正事上,傑洛德目光飄往神殿的方向,「可是為什麼會是這裡呢?」
聯盟軍的目標是不滅巨龍達隆納斯、以及殲滅原因不明不斷出沒的不死大軍。雖說是以《歌詠》為首,做為掩護的各公會團長們基本上是以支援歌詠公會的團長們在行動著。這個地圖上未標記的無名神殿雖然相當可疑、也在葬龍峽谷外圍附近,卻不會是個被首要關注的點。洛斐跟傑洛德會針對神殿私下前來,除了不想打草驚蛇、且不確定可以在這裡碰到什麼之外,更是不想引起其他聯盟軍的注意。
在面對不滅巨龍的這場戰役中,傭兵團之間雖然是合作,卻不存在絕對的信賴。要是讓其他傭兵團注意到海皇傭兵團奇妙的小動作,可能會被找到能夠攻擊甚至孤立的好理由。
同業競爭激烈,能夠搞掉競爭對手的機會一個都不能放過。就算現在是應該要合作的場合也是一樣。這就是人類。
雖然不是沒有想過會有團長有同樣的打算,但跟洛斐一樣想隻身前來的類型……傑洛德是真的沒有想過。不過照梨安剛才說的,她是偷偷溜出來的……想必她的軍師現在應該相當焦慮。是不是應該要勸勸這名精靈少女早點回營地呢?
「我想我們想的應該都一樣吧。」注意到傑洛德視線的終點,梨安的笑容愈加深刻,「在這種地方竟然有這麼詭異的無名神殿,想不在意都難。我猜可能有所謂的『主事者』在這裡,但因為情報不完全所以說不準嘛,可是也無法放著不管,就決定不管軍師意見自己偷偷來調查了。至於軍隊的事情,交給他我很安心啦。」
我都要同情妳的軍師了啊。傑洛德無言在心底。
瞥了眼一時間接不上話的傑洛德,洛斐便接著開口。
「『主事者』……妳的意思是,妳認為不死魔物的異常出沒與橫行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那不是達隆納斯的復活造成的效應嗎?不死巨龍為了向這片大陸上的生者示威以及進行報復,而呼喚來的大量不死生物。
「『不死魔物是達隆納斯召喚而來才橫行於大地上』——如果你真的這麼認為的話,我覺得我對你有點失望喔。」
雖然是帶著笑容,講出的話卻略犀利。梨安笑看著洛斐頓時語塞的樣子,接著她擺擺手。
「開玩笑的。別這麼沮喪啦。」
「不、我沒有……沮喪。」
「嗯沒有就沒有,不管有沒有,現在都不重要啦。」梨安的視線拉到那瘴氣濃厚的神殿之方向,「雖然還沒有明確的證據,可是我不覺得達隆納斯的復活只是單純的封印年久失修而老化鬆動什麼的……你們知道嗎?寂靜之城本身就是一個『陣』喔。」
「『陣』?」
洛斐與傑洛德面面相覷,兩人互望後發現對方都不明白梨安話中意思,便一同望向精靈少女。
「你們沒有逛一下城內嗎?有逛的話應該會覺得他們的建築規劃有點奇妙……啊算了,你們大概也沒心情逛街。就是說,寂靜之城這座城,本身就是一個『封印之陣』。」毫不意外海皇主從會感到訝異,梨安只是輕鬆地笑笑,「只要寂靜之城沒有受到損壞,是不會牽動到四大封印的崩裂的。而修築城牆或建築翻修什麼的平常一定都會做的吧?所以不可能發生『封印年久失效』的事情,因為『封印之城每年都有修建』。」
「也就是說,理論上達隆納斯的封印不可能被自然解開?」突來的情報讓洛斐有些難以置信,「所以封印毀壞……只剩下唯一理由的——人為破壞?」
理解梨安所指的同時,洛斐想起了上一次開會時,洛雅曾經喃喃脫口的話。
『……前提是真的是達隆納斯的主意。不過這時發現其實指使者另有他人什麼的……或許才更合理吧。』
那時在會後洛斐沒找到機會追問洛雅這句話的意思,但現在梨安這麼說……或許打從一開始,洛雅就知道這件事情,卻沒有告訴他們?
可是真要說起來,那麼母親應該也知道才對……她卻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情。洛斐困擾地皺起眉。
梨安勾起意味深長的笑。
「我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為什麼妳會知道這件事情?」
傑洛德無法不問。他相當疑惑,關於這個「陣」聽起來就像寂靜之城流傳的古老詩歌一樣,不是能夠輕易就參透其中意義的事情。而且這麼重要的事,如果魔幻傭兵團也知道,賽凡提斯應該也沒有理由隱瞞他們這件事實。可是他們竟然現在才從梨安口中聽說此事?
聖族的少女原地轉了一圈,笑得開懷。
「別小看我家傭兵們情報能力喔。我的傭兵團可是存在著對於一些特殊事情相當擅長的人呢。」
傑洛德聞言苦笑。不知道幾百年、甚至可能是千年前才有人使用的封印魔法,確實相當「特殊」。竟然有精通這方面的人才嗎?月溪傭兵團確實很不簡單。
「啊還有,這個我不太清楚你們知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梨安忽然收起笑容朝洛斐看去,「你們之前在寂靜之城西北外的林子裡看到達隆納斯,對吧?」
「啊啊,是的。」
洛斐點頭,同時依然皺著眉。梨安忽然提起這個做什麼?
「在那以後,聯盟軍集中火力驅趕不死軍隊時,達隆納斯前往葬龍峽谷的事情你們也都有收到情報吧。」
「確實……怎麼了嗎?」
傑洛德同樣不解。梨安忽然問起這個是怎麼了呢?
聽梨安提到達隆納斯移動之事,洛斐表情沒有變化,倒是心底一驚。
糟糕了,這幾天太在意母親的事情,結果真的有被我漏掉的消息……該說幸好梨安小姐在這時候提到,不然等進入葬龍峽谷看到達隆納斯後才知道這件事情的我,絕對會惹傑洛德不高興的……真是好險。
「嗯,根據情報,達隆納斯現在應該位於葬龍之谷深處。」
這麼說著,梨安的手卻指向了神殿的方向。
「可是就我在這裡觀察的結果,呼喚不死生物的源頭,是從那個神殿來的。」
……什麼?洛斐與傑洛德同時臉色一變。呼喚不死生物的不是達隆納斯嗎?
因為兩人明顯的神色變化,梨安勾起笑容。
「達隆納斯應該也有召喚不死魔物,可是主要湧出不死生物的地點是從那座神殿來的。我有想過更靠過去一點看看,可是瘴氣太過濃厚,就算用破魔箭矢試著削去一些瘴氣也沒有辦法,無法靠近。所以乾脆就暫時繼續在這裡觀察情況,順便清掉附近的不死生物。然後就剛好看到你們了。」
「呃……嗯。幸好妳在這裡,不然我跟傑洛德真的不知道會怎樣。那兩個會使用魔法的不死生物比骸龍獸難纏。」
「舉手之勞啦。啊、然後剛才那兩個叫龍骸戰士。和骸龍獸不一樣的就是他們會有像人一樣可以直立的身體。跟滿身死人骨頭的死靈法師一樣會使用魔法。」
此次戰役出沒於戰場的不死生物,有「人骨外型」的骷髏士兵、骷髏槍兵、骷髏騎士、骷髏射手、死靈法師。它們的類型顧名思義,對應劍兵、槍兵、騎兵、弓兵、魔法師。除此之外便是有龍形的骸龍獸,平均約如同馬一樣的大小。
龍骸戰士是在更最近才被確認的「龍人」不死生物。有著壯碩的體格、至少有兩公尺的高度,行動較為緩慢,除此之外竟然會施展魔法。是相當棘手的存在。
「不過其實,剛才看牠們相當亢奮的樣子……我以為牠們在欺負小動物。」
「……什麼?」
洛斐的眼神一瞬間又死了。
「沒想到是堂弟……是洛斐你們。」
梨安的笑容相當純粹,一點惡意也沒有。洛斐卻覺得各種五味雜陳。
話說這個人剛才是不是順口又叫了「堂弟」……算了。
幾乎就在這個瞬間,足以撼動大地的巨大咆嘯劃破所有空氣。那是足夠掀起幻想大陸強大騷亂的聲音、可以令死亡降臨全大陸的主宰。
摀住耳朵,洛斐瞪向葬龍峽谷的方向。不用多問他們都想得到,剛才那聲巨吼的主人,不做他想,就是達隆納斯吧。
「嗚啊……這時候就很怨恨聖族長耳朵的收音力。」被巨大吼聲震得有些頭昏眼花的梨安不太愉快地皺起眉,「就不能叫得好聽一點嗎?至少別這麼刺耳擾人。」
「嗯——我想……對一個敵人、還是上古生物的『龍』做出這種要求,可能太強『龍』所難了點?」
「……傑洛德,你是希望我吐槽你嗎?」
「耶?主上,怎麼一臉胃很痛的樣子?」
洛斐覺得他真的不懂傑洛德。明明是個認真起來也可以比誰都認真的人,為什麼就是有時候會在很嚴肅的場合做出莫名其妙的發言?
總之,面對金髮青年一臉無辜的詢問,洛斐決定直接略過這個話題。
「這聽起來很像是在示威……對人類的宣戰嗎?」
「也有可能牠的力量恢復得差不多了,所以要反擊?」揉揉仍有些發疼的耳朵,梨安瞥了眼葬龍峽谷,「聽得到軍隊接近的腳步聲,可能有傭兵團成功突破道中的不死生物來到這一帶了……情報其實收集得差不多,我也該回去了。先掰囉。」
「啊、等等……」
洛斐還來不及阻止,嬌小精靈三兩下就跑遠了。這讓洛斐跟傑洛德有些傻眼。也太快了吧?
望著梨安跑掉的方向,洛斐愣了愣後與傑洛德對上視線。
「……我們也回去吧?傑洛德。」
「啊……嗯。好像真的有軍隊接近的樣子,地面有些明顯的搖晃……隱隱可以聽到整齊的腳步聲。應該離我們很近了。在被發現之前快離開吧,萬一被注意到了,我們原先打算的低調行動就前功盡棄了。」
「弄個不好可能還會功虧一簣。」
點頭表示理解,洛斐瞥了眼葬龍峽谷入口,隨即與傑洛德撤離此處。
懷中的靈魂重量依然令他感受到無形的壓力。
很快的,就是與達隆納斯的正面衝突——洛雅曾說過面對不滅巨龍的事情交給《歌詠》方面去解決就好,可懷裡的水晶球讓洛斐無法置身事外地躲在後方僅是支援前線。
「傑洛德。」
「我知道,團長。」
金髮軍師僅是回了這麼一句。明明洛斐什麼也沒說,但他能理解。
他的工作,就是盡其所能支援洛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