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日常的再次終結
距離在地鐵月台認識新田維緒已經過了一個禮拜。
志島大地回想著一週前的事情,就算過了這麼一段時間,他仍然覺得心中忐忑不安、無法定下來。
青梅竹馬那天突然變得奇怪。
臉色很難看、驚疑不定,不管自己再怎麼叫喚他詢問他,都沒有給予一個正面的回應。
大地覺得,自己是第一次看到青梅竹馬那種樣子。
而且,真的非常不可思議。
大地感覺青梅竹馬在那天突然像是換了一個人。
眼神像是變了一個人,全身上下的氛圍也不一樣了。明明一直在一起、相處都會互相分享,可是現在他卻覺得他不認識青梅竹馬了。
這個南響夜,他不認識。
看著自己跟新田同學的眼神很複雜,不再是一直以來同自己歡樂打鬧的青梅竹馬親友。大地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可是他就是感覺到了。
這個人是他一直以來相處下來的青梅竹馬。
但是,卻又不是。
那天他們後來送維緒一小段路去考場,還順便交換了聯絡方式……在之後兩人返家時,響夜的表情一直很微妙,也因為這樣氣氛僵硬,大地不知道該說什麼來緩和才好。
一直到自家門口,眼見著都差不多要踏進家門了,大地終於問響夜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過,但是被抹銷了。
青梅竹馬用一個只能稱之為悲傷的表情這樣回答,然後就什麼也不肯再多說。
好像很痛的樣子,看著響夜的臉,大地默默的想著。
大地聽不懂,可是他感覺得出來響夜的難過。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自己一直以來熟識的人在一瞬間變了個人?
那天晚上,自己看著日曆,然後打電話問響夜隔週日有沒有空。
把這朋友約出來看看能不能陪他調整情緒吧? 當時的大地是這麼想的。
然後就是兩名青少年在漫無目的的逛街。
說是漫無目的好像也不是,因為大地說想去Q―TRONT,響夜同意了,所以他們就去Q―TRONT買東西了……跟前一個禮拜日一樣。不過不一樣的地方是,今天大地沒有穿制服……雖然響夜還是穿著那套被人戲稱兔子童裝的套裝。
大地有勸過他換套衣服,不過響夜抵死不從。不明白青梅竹馬為何如此堅持,但大地也沒有多問,想說算了響夜喜歡就好。
而且也沒辦法逼迫。
看到響夜的眼神的時候,大地覺得自己沒辦法讓響夜放棄穿這套衣服。
雖然他不明白原因。
所以就是以這種組合又跑到Q―TRONT購物……當然買東西的只有大地。
「你上禮拜不是才來買過嗎……抱了一堆東西回家……」
響夜看著跟上週一樣手上大包小包的友人感到微微汗顏,或許還有一點是不滿,因為響夜身上的提袋全部都是大地買的東西。
「哎呀那個……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嘛——別計較小事,人生就是要看著未來啊!」
大地打哈哈想笑著帶過去,出乎意料的,響夜居然在這時微微愣了一下。
咦? 因為響夜意外的反應,大地也閉上嘴,緊張的望著對方。
深怕會錯過,親友的任何反應。
「……學ジョー的嗎? 不過,不可能吧……」
「……キョウヤ?」
大地微微偏頭。
響夜似乎在說著某個自己不知道的名字。
……不知道,卻又熟悉的名字。
——咦?
注意到自己的思緒的大地為此感到愕然。
我知道這個名字?
在大地反應過來以前,響夜搖了搖頭。
「沒什麼。是說你買好了嗎? 再多我可拿不動了,你自己搬。」
「哇哇! 對不起別這樣! 我買好了我們走吧!」
「……話說回來,你是哪裡來的女高中生嗎? 買了這麼一群東西,衣服啊零食啊,可能比女孩子還會買?」
望著手上袋子裡的東西,響夜一一細看裡面的內容物,然後皺眉,依序開始抱怨跟打擊大地。
確實這些發言也打擊到大地了,不過後者現在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反駁抗議,而是看著青梅竹馬的側臉,悄悄提起微笑。
——啊啊、終於比較有生氣的樣子了,本來還想多問問,不過看起來是沒問題了。這整個禮拜看起來一副行屍走肉的樣子真是讓人受不了啊。
「……怎麼了?」
發現大地毫無回應的響夜困惑的問。
「沒——什麼。」
大地搖搖頭,心情愉快的哼著歌。
響夜沒有搞懂大地是突然在開心什麼,不過看到親友的好心情,他像是被感染一樣的也跟著微笑。
「吶吶! 接下來去澀谷901好不好?」
「……你還想買啊?」
回程老樣子的前往半蔵門線,在月台,大地他們碰到了一個人。
「啊咧、新田シャン?」
月台前方,那是上星期結識的少女。
難得的機會啊! 這麼想的大地快步走上前想和維緒搭話。
以至於他忽略了響夜眼底閃過的情緒。
「新田シャン!」
「啊……南くん、志島くん,你們好。」
維緒為表禮貌的以笑容回應,含蓄的笑容令大地感到幸福……
新田シャン、真的真的好可愛啊! 可是可是……為什麼明明是我先跟妳打招呼卻排在那傢伙後面啊! 大地感覺自己的心在淌血。
跟在大地後面,響夜也來到維緒面前,帶著微笑。
「真巧呢。」
「啊、就是說啊! 新田シャン是要回家嗎?」
「是的,兩位也是嗎?」
「是啊! 如果同方向的話乾脆一起搭車? 新田シャン是往哪個方向的?」
「嗯、我是……」
維緒正要回答,剛好響起了列車即將進站的提示鈴聲。
就在這一瞬間。
大地忽然覺得,有一種感覺很強烈,讓他一瞬間頭暈。
這是叫作既視感的東西嗎?
總覺得,這個場景好像在哪裡看到過。
而且,很不妙。
大地不知道是哪裡有問題,但是直覺現在卻拚命的警告他,有危險,必須立刻離開,不要再待在這裡。
——為什麼?
對於這種情形,大地感到困惑。
但是事實上沒有時間給他去思考。
四周劇烈晃動,並不是因為大地突然頭暈導致失去平衡,是真的地面開始搖晃。
——地震?
月台內的驚叫聲此起彼落,這是一場規模很大的地震,大地也開始慌亂,這對他而言簡直前所未見—--
並非如此。
內心的一個角落反駁了他的想法。
大地為此愣然。
我知道。
這個場景,我知道。
因為我經歷過了。
數段話語閃過腦海,那是自己的聲音。
大地覺得有些混亂。這是怎麼回事?
地震沒有停止。
一輛列車衝進了月台,因為強烈的晃動而無法平穩行駛,甚至天花板開始崩落,落石砸下來壓到列車毀壞軌道,列車也因為衝擊而前後車廂相撞,中間的車廂被強硬的推擠到半空中。
然後離那裏最近的是他們三個人。
「啊……」
大地只能發出這個聲音。
完蛋。
這次,真的死定了吧。
——『這次』?
明明是在生死關頭,我居然還在為這想法的矛盾在發愣,真是可笑。
微微苦笑,大地瞪著眼前即將倒向自己方向的列車車廂,明明應該緊張,事實上他也很緊張沒有錯,但不知道為什麼卻有一種信心。
沒關係的。
不會有事。
然後,在下一秒—--
青梅竹馬迅速移動到自己跟新田維緒身前,掏出手機。
——手機?
維緒驚疑的呼聲響起,大地也想問響夜在幹什麼,這傢伙在這種時候居然是拿出手機? 有沒有搞錯? 手機能幹嘛?
但是看到青梅竹馬的表情時,大地什麼也問不出口。
——這傢伙,是認真的。
「……怎麼能允許這種事情!」
這是響夜咬牙切齒的聲音。
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響夜將手機螢幕朝向前方,騰空的車廂即將壓向自己等人。
幾乎是在同時間,那海藍色的手機,自螢幕放出強光。
然後,看到這一幕的大地,發現自己很冷靜。
沒問題。
理由他不明白。
不過他知道,身前的這個親友是可以信賴的人。
——即使是處於這種狀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