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交錯的境界線
當他張開眼睛的時候,四周已經不是熟悉的景色了。
崩壞。
腦中浮現的只有這個詞彙。也只有這詞彙可以說明身邊這副現狀了吧。
比起當初封鎖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比汙染地域好上那麼一點吧,但是可以讓好幾棟樓塌毀,這是怎麼樣危險的情況啊。
他無言的望著這一切,周圍幾個角落還有活人休息著,不安、恐怖、徬徨,多數的負面情緒在空氣中遊走著。
然後他搔了搔頭,調整一下那雖據說是角、但看起來跟貓耳很像的造型的耳機位置,將那太過醒目的黑色披風脫下來抱在懷中,瞪著腳邊破碎的澀谷901的招牌。
然後喃喃開口。
「……這是哪啊。」
嗯,糟糕,馬上就遇到一個大難題了。
他現在是個迷路的孩子……雖然以年紀來講,並不是『孩子』而是個『大孩子』呢。
他努力的回想之前的事情,等有印象的時候人已經站在街頭上了。可是在這之前,他人明明就在自家根據地好好的休息著,怎麼會一轉眼就跑到外面來了呢?
而且還是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色。
事實上,他對這個街道勉強還算熟悉,儘管毀壞的不成樣子,他還是認得出來,這裏是澀谷大街上,角邊的破碎招牌以及四周的建築物特徵也可以為他說明這一切。
可是,卻又不是他認識的澀谷。
至少在他最後的印象中,澀谷——應該說是日本,並沒有崩壞成這個樣子。
……連建築物都可以崩塌冒火、一個變成兩個,這到底是怎麼樣的災難啊。
「……嘛、算了。」
思考好麻煩啊——跟髮色相同的藍色眼瞳透露出懶散的情緒,如果此時親友看到他這個樣子,一定會感慨的唸著明明一年前是那麼積極為求生而向前衝的熱血少年,怎麼過個一年而已就變成像個老頭似的?嗯,其實自己也想問,不過沒辦法,懶了就是懶了啊。
啊啊好麻煩,這個也麻煩那個也麻煩,除了開打跟開飯以外別叫我——現在的他是這種狀態,當然這種態度被親友敲了好幾下頭,只是剛好他常備物理反射的自動技能,所以親友本來要打到他身上的全部都反彈回去了。這不是他的錯,誰叫那名親友自己不小心一點。至於那個個性惡劣的堂兄,唉算了還是別提了,提了感覺更煩。
唔呣,好像被抱怨過說自己的態度越來越隨便了,不過沒關係吧?嗯嗯。沒關係的嗯嗯一定是沒關係。
雖然戴著耳機,其實並沒有放著音樂。他看看周圍,感覺也沒有辦法問人。總不能在這種情況下隨便找一個人問『這裏是哪裡?』吧,感覺一定會被當成來搗蛋的搞不清楚狀況的渾小子……儘管自己已經十八歲了,看起來還是像高中新鮮人,真是不方便。
啊、不過對於所謂的『大人』而言,高中生在他們眼裡似乎還是孩子。一面不著邊際的逕自思考,他漫步在這破滅的澀谷街頭。
現在要幹嘛?
漫無目的,如果不找出自己跑到這個自己不認識的日本來的原因,真的就只能四處亂晃了。因為不知道回去的方法,也只能坐等伙伴們發現自己不見了、主動找到自己吧。
若真的照字面上的意義坐等……乾等又太無聊了,到處去逛逛好了。
雖然好像也沒什麼可以逛的……看看這混沌的街道。
「話說回來……」
突然想到了什麼,戴著貓耳造型耳機的少年微微偏頭。
「那個好像是在哭泣的聲音……好像是聽到那個聲音以後,一轉眼我就跑到這裏來了……」
他朝向某個方向定定的看過去。
如果說這個對他而言不算熟悉的日本大體上和他所熟悉的日本是大同小異的話,那裏、直線方向算過去應該是……Q―TRONT、吧。
「……現在也還感覺得到……是從那邊傳過來的。」
大概是在一個禮拜以前,他可以感覺到,在夢之中,有一個人在哭泣著。那個聲音的主人是個跟自己同齡的少年。
那個少年……算是他知道的人。
那是差不多將近一年前的事情,他也不是很明白,不過根據堂兄的說法,那是在《夢境與次元的狹間》——他們兩者的意識相互接觸,彼此產生聯繫。他們認識彼此,不過也僅只於意識層面上。他們並沒有真正面對面的看過彼此。
他不知道那個少年能不能感覺得到自己,不過對自己來說,要察覺那個少年的存在是跟呼吸一樣自然簡單的事情,畢竟——當初會跟那個少年產生聯繫,說到底原因是出在自己身上。
而現在,產生了一個問題。
原本,他跟那名少年,應該是存在於不同的世界中的個體才對。
但是現在,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得到,在這個世界、這裏的空氣中,有那個未曾打過照面卻認識的少年的味道。
而且,哭泣的聲音沒有停止過。
「……所以,是你召喚我的吧……」
我在無意間回應了你的呼喚,然後被拉到這邊的世界——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他緩緩斂起眼簾,盯著Q―TRONT的方向看著。
那麼、他應該現在就要過去會一會召喚自己的人吧。
召喚什麼的不是稀奇事,成功了也不打緊,問題是居然把『他』從『異世界』召喚過來,而且還『成功』了,這才是不得了的事情。
或許,他所以為的那個『偶然間跟自己產生聯繫的平凡少年』,其實一點都不平凡?
或許,那名少年跟他一樣,都是身懷特殊力量的人類?
但是若真是如此,早在意識相連的那一刻他就該發現到了,而不應該直到今天才感覺有問題。
然後—--
「……有點餓了,不知道便利商店還有沒有營業?這邊應該用日幣是通的吧……」
然後,這名戴著貓耳造型耳機的少年一面檢查身上所持有的金額,循著自己的記憶打算去碰碰運氣,看會不會找到哪家還沒歇業的便利商店。
原來應該要先去找到把自己拖來『這邊的世界』的人的這件事情,被他一瞬間拋諸腦後了。
度過危機。
志島大地與新田維緒的惡魔契約戰,以結果而言,算是相安無事的收尾。
依然心有餘悸,還沒從剛才的衝擊中回復過來的大地臉色發青。
「啊……什、什麼啊……剛才的、是什麼東西啊!」
「是惡魔。」
響夜條件反射一樣的迅速回答。其實他沒有必要特意解釋,不管說什麼,現在陷入慌亂狀態的大地基本上應該聽不進半個字。
不出響夜所料,大地果然一臉驚恐、用完全無法理解的表情望著響夜。
「惡、惡魔!?在說什麼啊你!這種時候還……!」
沒辦法責怪大地這種反應。儘管在響夜的認知之中他們是第二次經歷這件事情,而對於對這一切毫無印象的大地和維緒來說,他們的反應很正常。就算他們做出跟響夜認知的『前一次』一模一樣的行為也不奇怪。
……儘管瞭解。
響夜仍然感到不太開心。
「我沒有開玩笑。」
語氣冷淡的打斷並回應青梅竹馬的話語。
大地愣了一下。
「……キョウヤ?」
青梅竹馬小心翼翼的望著自己,相處了這麼久,大地當然馬上就察覺響夜生氣了,但他並不明白為什麼響夜會突然生氣。
響夜沉默了幾秒,之後輕輕嘆了口氣。
「……沒什麼。」
有點反應過度。
響夜自己有注意到這一點……雖然是因為大地那被愣到的表情才冷靜下來。
不夠冷靜。
響夜知道自己太過激動。只是這份掙脫控制的情緒,到底是因為終於感覺到了存活的實感,還是因為可能將要再一次面對已經經歷過的那段發展而焦躁,響夜不太清楚。
不管怎樣,自己都不應該把情緒發洩在友人身上。
「……抱歉,沒什麼。我態度不對。」
「啊、不……那個、沒關係啦……雖然我搞不懂為什麼就是了……」
……那你道什麼歉啊?響夜愣然。不過這的確很像大地……
「……好過分……」
維緒細小的音量沒有被兩名少年所遺漏。
響夜回頭看了看維緒,少女一臉不忍的表情收盡眼底。現在他們所處的這個地方,景象實在殘忍,響夜就算不刻意去確認也知道是什麼狀況。
三人環顧四週,眼前的是崩壞的地下鐵月台、扭曲的列車、失去應有樣子的地下空間,完好的屍體、破碎的屍體、大量鮮血、肉塊、可辨識的、不可辨識的……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
這裏,只剩下他們三個活人。
沒有其他生還者。
響夜是知道的。
活著從這裏走出去的人……只有他們三個。
——那『13名惡魔使』之中的他們三個人。
「搞……搞什麼啊、這個……這種事情、像這樣的事情……」
怎麼會發生在我們身上……響夜猜測大地或許是想講這句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青梅竹馬沒有把話講完。可能是因為太過打擊,也可能是別的理由,只是響夜沒有多問,並且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問。
響夜拿起手機,打開郵件的收件匣,有一件事情讓他有點在意。檢閱著收件匣的內容,響夜微微皺眉。
——沒有。
手機裡面,有『遺容動畫APP』、有『惡魔召喚APP』。
但是。
沒有『遺容動畫』的郵件通知。
不僅是手機沒有提示而已,是真的沒有收到。
仔細想想,在『前一次』時,那時候在場的他們三人的手機同時響起,互相收到了預示身邊的友人之死的郵件。
響夜記憶中的事情發生了,但是少了原本應該要有的東西。
這是『不一樣的地方』。
對於這一點,響夜感到相當不安。
不過即使如此,他們仍不應該繼續停留在這裏。
看著兩名呆然的友人,響夜提出意見。
「……總之,先回到地面上去吧。」
雖然地面上並不會比這裡安全。
……不。
已經,沒有什麼地方可以稱之為『安全』的了。
世界產生歪斜。
一邊的世界失去了應有的力量、開了一個大洞。
一邊的世界多了原本不該有的力量、產生嚴重扭曲。
兩個世界交錯著,平行線從一年前開始的意外交會、今日展開扭曲的歷史。
綜合魔界、可能還有天界,這將是四界的風暴。
——『異世界的魔王受到普通人類的召喚而到來』,如此離奇的事情為接下來的故事劃上更加奇幻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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