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契約戰
自手機所展開的召喚通道中現身的是霊鳥タイホウ。
澄黃色的身軀、明明是鳥才對,看起來卻像會飛的魚……響夜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召喚タイホウ的時候,大地因為脫口問說「這是會飛的魚嗎?」而被タイホウ一把用那條看起來強韌有力的尾巴掃飛了三公尺遠的事情……
還好當時那麼說的並不是自己。明明是鳥卻長的像魚……タイホウ好像很介意被人當成魚的樣子……還好那時那麼說的並不是我,雖然我確實也這麼想。感謝大地,不然那時候被掃飛的就是我了。
當時的畫面仍然記憶猶新,如果不是這種狀況,響夜真的會笑吧。
看著翔浮在半空中的タイホウ,惡魔以居高臨下的視線看著自己,但是響夜看得出來,那個惡魔的眼中並沒有鄙視自己的意思。
「我們之間的契約還成立嗎?」
響夜問。
「——那是自然。」
惡魔毫不猶豫的給予肯定的回覆。
啊啊、他認識我。
這是我認識的那隻タイホウ。
因為這層事實而感到更有實感的響夜,勾起了笑容。
以中國神話中生物為形象的惡魔受到響夜的召喚現身,面對即將傾倒的車廂,絲毫沒有受到威脅的感覺。
タイホウ只是將身軀回轉一圈。
倒向自己方向的車廂被強大的力道震飛。
伴隨著許許多多的驚呼還有慘叫,其中還有求救聲。
……自列車上傳來的。
響夜閉上眼睛。
——沒事的。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如果不這麼做,我們也就在這裡完了。
列車因為強大的衝擊力撞上牆壁,然後深陷壁內。
……就跟那個時候一樣。
只是這次動手的不是オバリヨン,而是タイホウ。
「怎……怎麼這樣……」
大地幾乎訝然失聲的喃喃傳進響夜耳裡,還有維緒細微的哀呼。
第一次的危機已經度過。
響夜舒了口氣,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這一次一定也可以……
這時候大地跟維緒又一次發出驚叫。
「嗚、嗚哇!這什麼?我的手機!?」
「呀啊!這是什麼!?」
因為意外的呼喊,響夜立刻回過頭。
從兩人的手機發出不可思議的強光,慌亂之中兩人的手機脫離手中,掉到地上。
「咦?」
響夜微微張大眼睛,怎麼了?
此時,從響夜的手機中又一次傳來那個充滿磁性的帶機械音的男性嗓音。
『南樣。』
嗯?響夜打開手機畫面。
畫面上的黑衣執事一如印象中的沉穩冷靜有禮,還是一樣讓人放心的微笑。
「ティコ,那是怎麼回事?」
『南樣,另外一個非常抱歉的……有件事情現在才要告知您。』
「什麼事情?」
『志島大地さん與新田維緒さん,沒有與惡魔之間的契約關係。』
只是這突然的告知,根本讓人無法放心。
「……咦?」
響夜微微一愣,吞口口水。
『被吾主留存下來的,只有南樣所屬的惡魔契約。南樣的友人們……在這個時間點尚未建立契約的人們,必須重新開始。』
「什麼意思?」
呆愣的聲音向ティコ詢問,但這只是像反射動作一樣的行為。
因為正在進行的事情,響夜知道。
這對他來講並不陌生……但是對大地及維緒而言並非如此。
『也就是說……』
從大地的手機的光輝之中現身的,是如土偶一樣造型的青綠色怪物、幽鬼『ポルターガイスト』。
由維緒的手機的光輝之中出現的,有著紅髮、身形嬌小的女性外型的惡魔、妖精『ピクシー』。
響夜無法判別他們是不是自己曾經見過的那兩隻惡魔,畢竟ポルターガイスト跟ピクシー不是只有一隻兩隻而已,而且同種族每個都長得很像。
那兩個惡魔看著大地跟維緒的眼神……唔、ポルターガイスト到底有沒有眼睛——應該說他究竟有沒有眼球這點還有待商權,至少ピクシー的,就像是盯上了獵物一樣的興奮。
……對,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就跟オバリヨン面對自己的時候一樣。
他們是蛇,我們是青蛙。
對惡魔來說,人類只是糧食、只是來到人間界的踏板。
『為了重新建立契約,他們必須再一次的進行契約戰。』
「……你說什麼?」
兩名友人慌亂的樣子映入眼簾。
與這情況有點出入的,ティコ繼續用平靜的語調往下說明。
『南樣,另外還有一件需要提醒您的事情。契約戰……這個情況與多數惡魔同時出現時不同,使役惡魔干涉契約戰是被禁止的,所以即使您使喚任何一隻惡魔,他們也不會有任何行動。』
居然還有這種事情?沒辦法,這樣的話只能由我來……
響夜握緊拳頭,一腳往後踏,做出準備衝出去的體勢。
『最後,南樣的體能狀況,就跟最一開始的時候一樣,所以請不要做出放棄防禦徒手毆打惡魔的舉動。在沒有貫通能力跟物理強化特性的情況下無法一擊擊潰惡魔,這無疑是自殺行為。』
ティコ最後補上的說明狠狠的澆了響夜一桶冷水。連這個都不行嗎!
『那麼,祝您有個美好的一日……』
「怎麼可能還會有美好的一日啊!」
響夜大力反駁,不過ティコ在說完那句話以後就從螢幕上消失了。閃的真快!
嘖舌,按了幾個手機按鍵,將タイホウ送回魔界。既然タイホウ不會幫忙,就先別讓他繼續待在這裡讓大地他們更加慌亂。
雖然他們已經夠慌亂了。
「嗚哇啊啊!這是什麼東西啊?從我的手機!?」
「不要!」
兩人在驚慌之餘還記得把手機撿回來才後退,真是了不起……啊不對,現在不是在想這個的時候。
魯莽的衝出去,不要說救人,自己會先死的!響夜咬緊牙根,這時候要怎麼辦?當初我們是怎麼做的?
「只是個人類,有可能贏過人家嗎?」
妖精ピクシー露出充滿挑釁意味的笑容,兩手舉到身前,對準維緒聚集起電光。
——糟糕。
「イオ!」
管不了這麼多了!
響夜一個箭步衝向維緒,順帶一提,手上的大包小包也在同時一起拋開了。沒辦法,既然想要拚速度,那些東西就只好丟一邊了。大地對不起啦。
現在身上沒有電耐性,衝上去擋只是自找麻煩!所以響夜只是伸出手猛地拉了維緒一把,也管不了什麼紳士風度了,現在保命要緊啊!
ピクシー擅長電屬性的魔法,不出響夜所料的,剛才被聚集起來的電力,那是電屬性初階魔法『ジオ』。
一道電光落在原本維緒站著的地方。沒有打到人,因為響夜事先讓維緒離開了原地。
「謝、謝謝……」
維緒心有餘悸,但仍向響夜道謝。
「先別鬆懈,還沒結束!」
響夜將維緒護在身後,大地呢?看著四周,響夜驚訝的發現大地在另外一邊的對角處。
等等、這距離也太遠了吧?!
「哇哇哇哇哇!」
「ダイチ!」
大地一面奔馳,一面拚命閃躲ポルターガイスト對他施放的冰屬性魔法『ブフ』。
被ブフ掃到的部分地面與牆面結起了一層薄冰,好在到目前為止並沒有讓大地變成一座冰雕。
響夜想要過去救人,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ピクシー又來到他跟維緒的眼前了!
「好好!小哥意外的有經驗呢!要救朋友嗎?但是沒有其他惡魔幫忙你也只是個人類而已,能撐多久呢?」
ピクシー挑釁的語氣再度響起,這是惡魔對自己能力的自負。他們有那份力量,所以驕傲著、自負著。對他們而言,人類沒有什麼特別的力量,不構成任何威脅。
那麼,為了活下去,我們就算沒有任何特殊的力量,也依舊會勝過你們。
出乎ピクシー意料的,響夜不是拉著維緒繼續逃亡,而是往她衝過去。
「什、什麼!?」
ピクシー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兩手往前舉起聚集雷電,但是響夜的動作比她以為的還要快。
響夜伸出左手抓住了ピクシー。小小的妖精大驚失色,扭動身軀拚命掙扎。
「幹、幹什麼?放開人家!」
「安分點。」
用力的將ピクシー砸向地面。聲音震耳,本來就因為地震而變得脆弱的磚瓦似乎因此裂得更開了。
「……好、痛……真是粗魯……怎麼可以對女孩子這麼亂來!」
「妳是惡魔。這點程度對惡魔來說還死不了吧。」
面對ピクシー的指控,響夜用平淡的語調回覆。
ピクシー眨了眨眼,看著這名毫不猶豫徒手捉著自己的人類。
「……你不怕我照樣電你嗎?」
「妳兩手都動彈不得了,沒辦法使用魔法了吧。」
「……居然這麼瞭解惡魔,真是噁心。」
小妖精不屑的撇嘴,然後像是放棄一樣的嘆了口氣。
「好啦!人家認輸了!這是跟那個女孩子的契約,就此成立。要好好使用人家喔!」
留下這段話語,ピクシー化作淡淡的藍光消失,光輝進入了維緒的體內。
「什、什麼……」
維緒沒有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困惑的來回看著響夜、自己的手機還有自己的胸口。響夜沒有給維緒一個解釋,因為現在還不是可以慢慢閒聊的時候。
大地受到ポルターガイスト的追殺,驚呼慘叫奔馳滑倒再度爬起繼續奔逃又摔又再度起來的連環情景還沒解除,雖然看起來挺有趣的,不過不幫他一把的話好像不太妙,嗯。
視界的一角捕捉到因為地震而斷落的鋼筋條,原本好像是天花板上面的來著。
「ダイチ!」
撿起那條鋼筋,啊、有點重,不過沒問題。響夜喊著大地的名字,大地看到響夜拿起了可以稱作頓器的鋼筋條以後以最快速度往響夜的方向奔跑。
「親友救命啊!」
「別想逃!『ブフ』!」
「ダイチ!趴下!」
聽從好友的指揮,大地毫無形象的往前撲倒,冰之魔法從自己頭頂掠過,大地相當深刻的感受到寒氣把自己的髮梢結凍了的感覺。
啊、那麼在他前面的響夜呢?意識到這點的大地發出驚呼。
「キョウヤ!」
不過他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
本來應該站在大地的前方的響夜早就已經離開原地,從偏離原本站定點往左的地方,全速奔往ポルターガイスト。
「哇哇、這個人類怎麼!?」
「嘿呀!」
快狠準,大地只想得到這麼形容。
ポルターガイスト被狠狠的擊飛了出去,還撞到另一側的牆壁,而且好像陷進去了。
大地訝然失聲。這傢伙……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危險?!
「呼……太好了。」
響夜舒了口氣。
認輸的ポルターガイスト也跟ピクシー一樣,化作淡淡的藍光消失,而零星的光輝進入了大地的體內。
「咦……」
看著這情景,大地有些愣然。
他總有一種感覺,但是說不上來是什麼。
或許,眼前的青梅竹馬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問他他會回答嗎?
世界崩壞的第一天,地下鐵半蔵門線月台,生還者僅僅三名高中三年級學生。
就跟前一次一樣——響夜默默心想,同時放開手中握住的鋼筋條。
鋼筋掉落地面,發出了金屬撞擊磚瓦的聲響,在這已無其他生者的地下鐵引起了很大的聲音,還有一段時間的回音。
此刻,在意識的洪流之中。
在這已經崩離支解的許許多多的世界之中,有著狹間。
同時身肩白色與黑色斗篷道路的少年,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了細微的呼喚聲。
那個少年回應了那像是在哭泣一樣的聲音。
然後,他再也不是只存活於一個世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