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かでも16
「查不出原因?」
把基本上等同於廢紙的報表往地上用力一砸。
「我要聽到的不是這種話!你們就是給我想辦法找出原因來!」
「可、可是局長……造血幹細胞功能減退,會造成這個情況的理由……」
「之前的體檢報告就知道他沒有天生疾病了!再給我去查!」
硬著頭皮報告目前結果的JP's局員沒兩下就被他們化身為鬼神的局長給轟出指揮室,被趕出去以前還得乖乖把散落一地被視作廢紙的報告全部撿一撿一起帶走。
剛好路過指揮室外面的志島大地聽到了這段對話,然後跟狼狽的跑出來的局員打個招呼,看著該局員一臉苦惱的回去找柳谷乙女回報他們局長的反應。
雖然說沒有進展就不要報告,可是若因遲遲沒有進展而不報告也不行,真是辛苦局員們了啊……大地默默在內心替變作砲灰的局員們默哀,然後抬頭瞪著天花板,嘆氣。
兩天前,和乙女約好了時間要去量血壓的南響夜,在往乙女的辦公室的路途間突然失去意識,陷入深度昏迷。在那之後緊急做了各種血液檢查,並且為防萬一也做了骨髓切片檢查,最後診斷出來的結果是造血幹細胞功能減退——正式的說法是『再生不良性貧血』。
『再生不良性貧血』,又稱『再生障礙性貧血』,是指骨髓未能生產足夠或新的細胞來補充血液細胞的情況,也說作骨髓造血機能障礙,是血液腫瘤疾病的一種。
響夜並沒有血液腫瘤疾病——但這不一定是因為患有血液腫瘤疾病才會產生的病症。
眾人晴天霹靂。
對所有人來說,這是不應該出現的結果。
會出現這種情況,除了染上血液疾病之外,常見的狀況有三種——天生疾病因素、後天脊椎受創造成連帶影響、或是老化的身體機能退化。
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響夜都沒有。
天生疾病?身為現在這個世界上和響夜認識最久的青梅竹馬的大地比誰都還清楚,響夜身體狀況一直都是健康良好,沒有什麼先天性的病症。
脊椎創傷?大地沒有這個印象,而且就算是那八日間的賭命搏鬥,響夜都沒有受到什麼大傷,所以這也不可能。
至於老化……響夜才二十歲耶?
這些一般的可能性都淘汰了以後,響夜的病狀變成了無解、病因不明。剩下的當然還是有突發狀況的可能性,然而儘管病因難以判斷,詳判以後還是可以找出問題點的。
但是,找不到。
最沒有辦法被理解的,便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原因,連一點點的類似症狀都找不到。就是很突然的,從那天血量減低到現在突然爆發一樣的感覺,原本血液檢查報告所顯示的偏低指數的也只有紅血球統計,然而在響夜昏倒的那天的再次檢驗卻發現,連白血球及血小板也出現低統計的情況,之後判斷是『再生不良性貧血』。
沒有人希望響夜怎麼了,在JP's之中他也擁有不下於大和的大人氣。局內的每個人都竭盡所能,乙女也很努力的想找出原因,可是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收獲。
對峰津院大和來說,那些都不是理由,他們只能有一種結果——找出響夜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原因。其他的內容一概不接受。
想要醫病就得對症下藥,現在他們最需要的是要先知道生病的理由,才能有好對策。再怎樣努力,沒有達到需要的結果的話,跟沒有是一樣的。
他們時間緊迫、沒有多餘可以浪費的閒暇。很清楚這一點的大和整個失去冷靜方寸大亂,如果響夜再不至少脫離重度昏迷的情形的話,先拆掉JP's大阪本局的可能不是別人而是該年輕局長自己。
在這片混沌裡,人人失去方向,沒人抓得到一線光明。
除了一個人。
大地悄悄從指揮室外走開。
他,可能是唯一最接近答案的人。
那天親友的笑容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忍不住皺起眉頭,大地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辦才好。響夜不要他說,可是、若大地所想的確實是問題的核心……
他這次是真真正正的沒有親友可以在身邊相挺,接下來的事情全部要自己負責。
如果不快點解決的話……響夜會死的。
因為響夜現在必須絕對安靜休養,峰津院優也被乙女請出來。不能待在響夜身邊也不好去跟著大和的優現在待在菅野史的研究室。除了他們兩個人以外也在這裡的是迫真琴。
優的身邊極為罕見的環繞著深藍色的氣場,一整個憂鬱。
而且眼睛紅紅的。
真琴擔憂的看著這樣的優,史一邊摸著自己的研究,一邊跟真琴說話。
「這孩子好像都沒有休息的樣子喔,我之前抬頭的時候他也是坐在那裏。」
「……フミ,妳上一次沒看電腦螢幕是什麼時候?」
「我想想,大概也有六小時吧?」
史頭也沒抬的回答,這句話同時代表了她六個小時都待在電腦前面沒有離開也沒有去吃飯的意思。
……意思是這孩子在這裡呆坐了六個小時嗎?真琴微微張大眼睛。
不能待在響夜的身邊,優一定很難過。只是這孩子很乖不想添麻煩,所以雖然有想要的事情,他也不會說出來。
優現在最想要的就是待在響夜的房間,可是這是目前最不被允許的。
要想個辦法轉移這孩子的注意力吧?這樣想著,真琴走到優旁邊,不過她還沒說什麼,優就先開口了。
「……所以說書上寫錯了嗎?探病不能送哈密瓜?」
而且語意不明。
真琴眨了眨眼,完全無法會意過來。哈密瓜?
聽到這邊的奇怪發言的史也不禁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看過來。那什麼可愛的發言?
「不……跟哈密瓜沒有關係啦……」
真琴愣愣的搖搖頭,總之是先否定了。話說為什麼是哈密瓜……
不過真琴的安慰似乎沒有達到任何效果。
「本來都好好的,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媽媽什麼也沒有說,為什麼都不說呢?」
優低下頭,看起來很懊惱。如果他能再細心一點的話,一定可以發現有哪裡不對勁的。
響夜不會對他說謊,可是響夜也有很多東西會保留不說。之前是因為都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所以沒有人在意這點。即使知道響夜會有隱瞞,但是到目前為止,可能是因為那八日的極限求生中響夜的輝煌表現,事情的結果總是會導向最佳的一面,因而沒有人覺得這是什麼問題。
優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因為不管響夜做了什麼,那都是他最喜歡的媽媽。
「這不是能預料的——」
「媽媽都知道的。」
真琴想安撫優,但是被優打斷。
「媽媽自己很清楚,一定是這樣。因為是媽媽。媽媽比爸爸還會把事情藏著不說。他一定早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可是都不講。」
響夜,在優的心目中,是比什麼都耀眼、比誰都溫柔的親人。
雖然稱作媽媽,可是是男的。就算這樣,媽媽就是媽媽。
變成今天這種狀況的事因,真的都沒有其他人知道嗎?
真琴不知道要怎麼去安慰優。
優很聰明,所以對他說謊沒有用,為了安撫優的情緒而撒的謊言沒有意義。可是,又不能放著這孩子不管。
響夜一倒下,整個JP's就跟著大和一起作業開始混亂。什麼優先事物都遭到強制停擺,弄清楚響夜的病因是第一優先事項。也因為把所有的人力都投入這部分上,卻還老半天查不出原因,使大和更生氣吧。
JP's的人員都是經過挑選的菁英,如果連JP's總動員都查不出響夜的症狀到底是……一想到這點,每個人都相當緊張。
大和不允許這種事情,所以對局員們的要求只會變高不會降低。如果連他們都找不出原因,就別想醫好響夜了。
「……一定有的。像是只有媽媽碰到,而其他人都沒有的——」
優很努力的想要找出原因,哪怕一點也好,說不定就是他有看到的。
可是就算這樣,優跟響夜相處的時間仍然是太短了。有很多事情都是在優誕生以前發生的,他們相識至今甚至還沒滿一年。
不管優怎麼努力,要將響夜過去發生的事情串連起來,以優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這時—--
優忽然一愣,反應明顯的瞪大兩眼。
「ユウくん?」
看到優忽然不太正常的表現,真琴有點緊張起來。不會響夜剛倒下,這回就換優有問題了吧?
不過優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看著門口,那短短一瞬間閃過他臉上的不協調感已經消失無蹤。
「……サコっち、ノミ,我出去散步一下。」
「咦?」
「啊啊——路上小心。」
「我會的。」
優微笑著回答,然後小跑步的跑離史的研究室。
約是優離開後半分鐘,真琴才呆呆望向又重新投入研究上的史。
「……ノミ?」
「嗯?怎麼了サコっち?」
「……不,妳覺得沒事就……」
當作聽錯了吧……真琴默默的決定。
——キョウヤ!怎麼樣?還好嗎!?
——……不太好、超痛的……
——唔啊!這奇怪的螢光綠到底是什麼啊!?ヤヤヤマト!幫忙治療!常世の祈り!
——志島閉嘴!不用你說我也知道!キョウヤ,振作一點哪……!
大地到現在還可以很清楚的回想那場戰鬥的情景。
『伴星の凶兆』——那個最後的セブテントリオン,只用在響夜身上的技能。
其他人都沒有碰到、只有響夜碰到的情況……
「……可是,那傢伙已經死了……難道這會像是詛咒一樣的東西嗎?」
擔心著親友的情形卻又無能為力,大地覺得很想哭。
另一方面,說要去散步的優,現在人也不在外面。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人正在響夜的房間裡——明明應該沒有任何人可以被允許進入,可是他現在在裡面。
「……閃耀者。」
有著大和的顏色的雙眼,閃爍著與大和的跟響夜的都不一樣的微小光芒。
「你不會就在這裡停下腳步。」
看著躺在床上沒有恢復意識的響夜,優握緊兩手。
然後。
微弱的藍光。
接著,一條、兩條,然後是無數的、難以計算的數量,那應該只在優沉睡時才會顯現出來的藍色絲線,現在正環繞在優身邊。
這個,是優,卻又不是優。
看著躺在床上的響夜,優抿唇。
「……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