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かでも21
「爸爸——這是媽媽說要給你過目的關於東區的文件——」
「啊啊、我知道了……為什麼送公文的是你?」
「嗯?媽媽叫我拿過來的。」
小小的男孩露出了堪稱世界數一數二的可愛的笑容。
……不過峰津院大和並不覺得可愛。絕對不覺得可愛。他絕對不會承認在那麼一瞬間他有一種就像看到響夜的笑容時一樣的心跳感覺,絕對不會有那種事情。更何況優跟響夜的笑容可是不同性質的……唔、等等,為什麼有一種中了パララレイ還是セクシーレイ……甚至該說是マリンカリン的錯覺?該死,這根本不重要!現在不是在澄清跟分辨這點的時候。
接過公文翻了幾頁,開始去詳細瞭解響夜讓兒子特地跑一趟送公文的文件內容是什麼。約過幾秒,大和才接著發現男孩還愣在他的辦公桌前方,想要說什麼又一副不太敢說的態度,扭扭捏捏的樣子……這是在幹嘛?
沉默了數秒,大和嘆了口氣,伸出手去拍了拍男孩、也就是他的兒子——峰津院優的小腦袋。
「你做得很好。」
「……欸嘿。」
優露出了受到稱讚時感到很開心的開小花笑容。
看到這個笑容的大和,手瞬時停頓了一下。
「……爸爸?」
發現到大和有點奇怪的優困惑的喚道。
下一秒,大和收回手,無視優驚愕的眼神,重新把注意力落回文件上。
「這裡沒你的事了,快出去。」
「啊、唔……嗯,好的……」
看起來有點被嚇到,優一時之間手足無措,不過也只有一下下。
最後優還是乖巧的退出了司令室……帶著困惑、不解,以及……那一點點的、雖然細微但相當明顯的、寂寞。
在優離開以後,大和放下手上的文件,狀似疲累的揉了揉眉間。
……真是糟糕,好像傷到那小鬼了。
「媽媽……我好像讓爸爸討厭我了嗎?」
「啊?」
「嗚咕!」
「ダイチ你好髒。」
優突如其來的發言讓飲料喝到一半的志島大地直接噴可樂……怎麼又是碳酸飲料?而在他旁邊的親友更是毫不留情的批道,令大地很想抱怨這名親友真是越來越不留情了。
南響夜本來正在翻著下禮拜的作業報告書——雖然因為大和的關係他幾乎沒怎麼去學校,但是應該做的作業他還是會做、報告還是會交,至於課有沒有上到就……嗯,沒辦法,既然是大和的話,就是這樣啦。
作業做到一半就聽到莫名其妙的發言,響夜瞪大兩眼望著優。突然之間怎麼了?
「怎麼了、ユウ?ヤマト做了什麼嗎?」
身為優的家長之一的響夜此刻露出了異常燦爛的笑容,青梅竹馬的大地感到異常嚴重的惡寒。
「爸爸沒有做什麼……我覺得可能是我做了什麼。」
說著,優又一臉沉重的低下頭,看起來非常困擾。見此,響夜丟下了手中的作業報告,走到優的身旁輕拍寶貝兒子的頭。
「怎麼了嗎?」
大和和優之間應該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才對,怎麼現在突然……響夜好奇的看著優,等男孩告訴他情況。
「就是……最近……爸爸有點怪怪的。」
「怪怪的?」
「ヤマト那傢伙對ユウ的時候不是都怪怪的嗎?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ダイチ安靜一點!」
「親友——你最近對我好兇啊……」
感覺不受重視的大地窩到角落啜泣著,不過被響夜全數無視。
「……媽媽……ダイチ葛格他……」
「別理他。ユウ比較重要。你爸爸跟怎麼了?」
響夜直接打斷優對大地的關心,再這樣子分散掉重點跟注意力只會沒完沒了。
這孩子太會去關心在意旁邊的人,以至於自己的事情總是會往後挪延到最後就忘記、甚至結果失去處理的機會。雖然這樣的優討人喜愛,不過不能放著不管。優還不懂得要多替自己著想,目前這個可愛的小缺點只能靠響夜來試圖補救了。
被響夜這樣追問,原本一直在猶豫的優終於決定告訴響夜他的疑問。
「最近……沒有什麼問題,爸爸也對我很好,跟爸爸在一起很開心。」
「嗯嗯。」
「可是,還是怪怪的。」
「嗯?」
「爸爸他……」
一想到剛才的事情,優覺得心情又沉了幾分下去。
「……有時候反應怪怪的,好像跟我待在一起感覺困擾。」
「咦?」
「摸摸頭摸到一半會不自然的停頓。」
看到優視線朝下、頭也一直低下去,響夜這才明白到,這孩子感到難過受傷。
因為大和遠比響夜還要忙碌,優能跟大和相處的時間自然比和響夜在一起的時間還要少,只要有一點可以跟大和相處的機會優都會很開心,所以響夜也會找機會請優代送公文給大和,光是可以看到爸爸就會讓優開心很久,所以在JP's局內看到優抱著公文夾到處跑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反而局員們很歡迎看到優在局內東跑西跑,優在JP's局員間有著不輸大和的高人氣,聽說在局員們之間留傳的優的照片一張要價可以到數十萬……這也只是傳說就是了,而響夜很肯定就算有,那也已經是過去式。至於原因……那就不是可以被人提起的事情了。
已經很久沒看到優跟大和之間有沒有什麼問題,現在優這麼說響夜才想到,他們雙方之間可能還是有點小問題。而且基本上是大和單方面還沒能突破的……小問題、嗯,算小問題。
響夜知道優在想什麼。優不會覺得大和有問題,只會去想是不是自己哪裡做錯了才會有這種感覺……雖然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但是這孩子其實可以不用這麼善解人意的啊啊啊啊啊……
「媽媽?」
看著響夜不知道為什麼掩面轉頭一副感動的樣子,優完全摸不著頭緒。他總覺得他的媽媽越來越難懂了……
大地走了過來,拍拍優的肩膀。他非常清楚優的一臉呆然原因為何,因為他自己也曾經因為響夜莫名其妙的表現而呆愣住。
「別介意,這傢伙有時候就會這樣。」
「咦?可是沒有看過這樣的媽媽。」
「你以後一定會看到更多的,放心好了。」
「是這樣嗎?」
「ダイチ不要亂教我兒子錯誤觀念!」
「是你自己先露出那麼奇怪的表情的!」
努力把感動收回,響夜恢復了正常的表情,忽略大地的反駁,又摸了摸優的頭。
嗯,他應該去陪大和一下。
「ユウ沒有做錯什麼,不用太擔心。」
「是嗎?」
「嗯。爸爸大概是最近太累了,我把他抓去休息。ダイチ,我去找ヤマト,ユウ就先麻煩你了。」
說著,響夜的手離開了優的頭上,打算連報告都不去收一下的他直往門口走去,卻被一股小小的拉力扯住。
響夜回頭一看,拉住自己的不是大地,他還離了好一段距離……他往下看去。
抓著他的衣擺的是優。
「媽媽……爸爸還好吧?」
這孩子完全只想到要擔心他的爸爸……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孩子!
努力壓抑下自己心中快樂到可以說是狂喜的心情,響夜盡力讓自己只是微笑而不是笑出聲音,他摸摸優的頭並把優的手拿開。
「放心吧。ユウ可以去玩ダイチ不用太擔心。」
「等一下キョウヤくーん!是跟我玩不是玩我吧?你只是說錯而已吧……不對、你是故意說錯的吧?喂不要無視我啊!」
「掰啦ダイチ。」
「嗚喔親友你真是太過份了!虧我還把你當親友!」
「多謝招待。」
「招待什麼啊!你是要把我吃了嗎!?」
響夜怪異的發言令大地抱頭發出慘叫。優因為聽不懂所以沒有搭上半句話,而是默默的望著縮回角落啜泣啜泣的大地,然後伸手摸摸大地的頭,給這個好哥哥一點安慰。雖然結果是令大地眼淚掉更多就是了……還一臉感動的抱著優不放。
哼著小調,完成欺負青梅竹馬的例行公事,響夜往司令室移動。嗯,要扮演著同時安撫這對父子的角色真是有點忙碌呢。
兩天前,優醒了過來,然後他們確定在優身上屬於『サダク』的性質已經隨著伴星的沉睡一同埋葬。再度醒覺的時間,如無意外,響夜猜測很可能直到優走到人類的壽命盡頭時都不會回想起來。不過對大和來講,這種感覺應該很像是再一次失去サダク吧……想著前幾日青年只在他面前表現的真實,響夜微微苦笑。
好不容易克服了對伴星的心結,卻又出現了另外一個跟優相處時會出現的心理障礙……大和應該還是在害怕著自己哪一天會徹底忘掉伴星吧,跟優相處時偶爾表露的不自然,或許是因為意識到那一點?而一不小心反應太明顯讓優誤會了,反而傷害到優……大概就是這樣吧。
對響夜來說,不管サダク是醒的還是沉睡的,對現在的他而言,他所面對、相處的,是和過去的サダク關係密不可分的峰津院優。響夜可以透過優去懷念サダク,但是不會把サダク跟優搞混在一起、甚至重疊。他認為,優就是身為人類的サダク,曾經サダク自己也說過,他是優、卻又不是優,他們雖然是同一個人,卻不能用同樣的方式去對待。
優是優,峰津院優,人類的孩子,南響夜跟峰津院大和的兒子,雖然不平凡卻比什麼都來的單純無暇的孩子。
現在的優已經沒有伴星的力量的,過去每週固定時段會從優體內散出的藍色絲線,從伴星的沉睡那天開始也跟著一起消失了。優現在所有的力量,只有屬於峰津院家的——還有響夜的基因遺傳給他的靈力而已。
伴星近乎徹底消失了,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存在……對,只是幾乎。
響夜知道,如果サダク真的消失,那麼持有同樣本質的優不會好好的站在這裡。
只是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也算是再也見不到伴星了。儘管對方並不是真正的消失。
大和理智上應該也清楚並且如此認知,但是情感上的話……時間還不夠。
這該怎麼辦才好呢……響夜苦惱著。
雖然應該只要給大和一段時間去消化就沒事了,但響夜也不會就這樣放著他們不管。畢竟優對上大和時可是一旦有什麼動靜就會提心吊膽擔心是自己做錯了什麼的個性呢,不去處理的話,只怕誤會會累積的越深……最好的方法其實不是找大和聊他的問題,而是去開導優那有時候可以說很鑽牛角尖的想法才對,雖然那個可愛的孩子只是太為他的爸爸著想了才會這樣……
哎哎怎麼會這麼可愛呢?一瞬間感慨著兒子為何如此可愛,忽然響夜覺得自己該不會是中了マリンカリン……? 可是應該只有別人會莫名其妙的對他顯示CHARM狀態,而不會是他中招吧……唔、這又不是惡魔戰,他在想什麼啊。
路上一面思考——應該說是亂想,一面走著走著,終於來到了司令室,響夜連門也沒敲的就推門進去。
「ヤマト——」
然後聽到了意料之外的……紙張被揉爛的聲音。
響夜一臉錯愕的望著室內,只見大和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快步走到辦公桌旁邊探頭一看,發現大和手中有著應該是在剛才跟著那個聲音被揉皺的紙張。
一手掩著臉,注意到突然闖入司令室的原來是響夜以後,大和嘆了口氣。
「……進來記得敲門!」
「……ヤマト,你該不會是因為嚇到……可是、怎麼會?你哪有這麼容易就被嚇到的?那張紙是什麼?」
狐疑的望著大和捏在手裏的紙張,這時響夜忽然注意到,大和的耳朵好像紅紅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怎麼有一種這難得被嚇到的青年現在渾身正在冒熱氣的感覺?而且冒熱氣的原因應該是……害羞?
想把爛掉的紙張直接塞進抽屜藏起來的大和,僅僅掙扎了一下便放棄,前一秒還不太想給響夜知道自己在看什麼的他忽然乾脆的把紙塞給響夜。畢竟這種東西與其他一個人煩惱,還不如叫響夜一起幫忙看……反正都已經被發現在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幹什麼了,讓響夜知道也沒有關係了。
突然被塞了一張慘遭蹂躪的紙張,響夜有點愣住,很快的他把紙張攤平,仔細看了一下……隨後他睜圓了兩眼。
禮品?蛋糕?禮物盒?緞帶種類?
……啊、該不會……想通原因以後,響夜勾起笑。
有點意外,大和居然記的比他還清楚啊。
「原來ヤマト也會在工作的時候偷偷去看別的東西啊……」
「不想幫忙就還我我拿去扔了。」
「等等我沒說不幫啊。別惱羞嘛。」
「沒有那種事情。」
「是是是,ヤマト說沒有就沒有。」
「……哼。」
大和別開臉,拿起擱置在一旁的公文沒再說什麼,就是短時間內打死不想跟響夜的目光對上。
看著手上剛才被大和給揉爛的紙張,上面所列的東西跟一些細項清單,響夜除了微笑以外還是只能微笑。因為大笑的話大和絕對會真的惱羞成怒……雖然青年的修養很好,可議一旦扯上跟他們的兒子相關的事情,身教什麼的就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響夜覺得,特別跑這一趟是對的,雖然他什麼跟沒跟大和提起……這對父子不需要他太操心。
這個年輕好爸爸越來越可愛了啊……響夜悄悄想著,偷瞄青年側臉上那尚未褪去的少有的紅潤,笑笑。
距離峰津院優誕生滿一年的日子,還有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