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ver 31 間奏
「……這條線的貿易往來最近增加不少頻率啊……」
細細端看著手上數量頗為可觀的任務回報與檢討報告,傑洛德喃喃道。
近日海皇傭兵團的名聲往上提升不少,接到的委託也越來越多。這是值得令人開心的事情,但某些不可忽略的異常,讓軍師的心情往下沉了幾分。
最近他們接到了不少任務,主要都是護送聖族的商隊前往無光之地、有時候是搬運貨物,因為任務重要性較高,都是團長洛斐親自帶人出去執行的。上一次送回來的報告,卻是他們運送貨品時與銀月狼族發生衝突。
先不論任務的重要性,這異常的頻率、以及被銀月狼族給盯上這點……
「為了傭兵團的發展,我們現在的立場還不好隨意拒絕難得的委託,但這……」
放下報告,傑洛德按了按眉心,想舒緩疲勞。
竟然連銀月狼族都盯上了來自聖族的貨品輸入,這背後有隱藏著『什麼』相當明顯,卻不是他們現在可以摸清的。
「傑洛德?」
突然有個聲音在叫喚自己,而且那個聲音不僅熟悉、距離還相當近。
傑洛德微微一愣,訝異的抬起頭,發現洛斐人居然已經站到他的辦公桌前,並且一臉擔心的看著他。
傑洛德整個很錯愕。
「團、團長,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一段時間了,我還有敲門,可是你沒有應聲,因為很確定你一定在辦公室內,所以我就擅自進來了。」一面解釋道,看著傑洛德的臉色,洛斐的表情變的不太好看。「傑洛德你……還好嗎?」
「嗯?」
傑洛德微愣了愣,還沒有很明白洛斐的意思,他的指揮官就逕自往下說。
「你的臉色不太好……是感冒了嗎?」
被洛斐這麼一問,傑洛德也想到自己今天起來到現在,的確有那麼一點不在狀況。
「這樣說來……好像感冒了……」
「真的感冒了?」
洛斐眉頭一皺,繞過辦公桌,走到傑洛德身旁,後者稍感驚訝。
「嗯?讓你這麼擔心……這麼靠近我小心被傳染喔!」傑洛德笑著擺了擺手,「是沒什麼症狀,只是有點想睡而已,可是我不能睡……因為等等你要跟人談判,如果被坑了怎麼辦!咦、你幹麼?」
在傑洛德說話的當下,洛斐竟是直接手一伸探上軍師額際,然後他臉色一沉,毫不掩飾的嘖舌。
「……那種事情,跟你比起來怎樣都好啦!你額頭很燙欸,發燒了啊你!」
傑洛德愣了愣,一副沒有聽懂洛斐在說什麼的樣子,幾秒後才抬手撥開洛斐的手。
「……你說我的額頭很燙?嗯……可是我沒什麼感覺……」
還一臉困惑的這樣回應道……認真的疑惑表情。
「你……」這下洛斐真的傻眼了。
軍師這反應慢半拍的樣子……這樣說來今天的傑洛德好像一直在走神啊……洛斐突然覺得沒有注意到傑洛德的異常的自己實在有夠糟糕,軍師的反常明明就這麼明顯,為什麼會沒有發現?
最近傑洛德好像常常熬夜在處理事情……明明公文洛斐每天都按時解決的乾乾淨淨,他的軍師就是有辦法另外找出一堆東西攬著做,這是讓洛斐覺得很頭痛的一點。到底那些文件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有不少還是未來幾天的預定。
傑洛德是在跟他搶工作做什麼啊?
抓著傑洛德的肩膀,洛斐猛地將臉湊上,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要為零。傑洛德愕然的看洛斐突然逼近的動作,想往後退,但若真往後的話會直接連著椅子摔到地上去,進退不得的結果就是被按在椅子上,連想起身都沒辦法。
「團長?」
傑洛德疑問。
然後,銀光一閃。
還沒能理解過來是發生什麼事情,軍師突然覺得一陣濃厚的睡意襲來。
「怎、怎麼眼前突然暗下……」
失去意識前只脫口一句話,然後全身沒了力量,被洛斐攬到懷裏。
看著已無意識、倒在自己懷中毫無防備之力的金髮青年,藍髮青年重重地嘆了口氣。
光是叫這傢伙去休息,他肯定不會聽……只好用到魔眼的力量了……抱歉了傑洛德。
剛才那短短的一瞬間,洛斐發動了魔眼的能力,奪取他人的意識——這也可以達到相當於催眠的結果。
洛斐並不想對傑洛德用上自己眼睛的能力,不過現在是緊急狀況吧,他相信軍師可以理解的……至於會不會諒解,那就是別的事情了。
仔細瞧瞧,臉色異常紅潤,呼吸節奏也相當急促,要說看不出來這傢伙生病……那才奇怪啊。但洛斐卻沒有發現,而且不只他,估計海皇傭兵團的成員們沒有一個發現他們的軍師大人生病了。這似乎太神奇了一點?
然而轉念一想,洛斐發現這好像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們傭兵團的成員們雖然每個人都認識傑洛德,基本上也僅只於認識而已。
況且連傑洛德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生病的事實,所以他的表現頂多就是相較於平常會稍有延遲,若非像洛斐如此親近傑洛德的人,恐怕不會有人注意到吧。
「……連我都沒發現了,怎麼會有其他人注意到?是這樣嗎……」
輕喃,洛斐又一次嘆息。
「想找事情做把自己逼緊,利用這種方式讓自己不去思考多餘的事情……也不用做到這種地步吧。」
軍師與表面所展現出來的有極大落差的,那個自我逼迫的作法,洛斐全看在眼裏。
他知道,那一定跟軍師的過去有所關聯。
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知道傑洛德以前在擔任指揮官時期的時候肯定是有遇過什麼嚴重的變故,才會讓他腰間殘留那道難以消除的疤痕、以及從領導者的職位轉變成一個軍師——雖然傑洛德會變成軍師也是因為洛斐勸說的緣故吧。
只是,就算洛斐大概知道、並且大約理解,他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他的軍師,什麼也不肯告訴他。
最重要的、核心的事情,軍師從未告訴他過。
「……雖然我也是有事情瞞著你沒說……我大概可以體會你覺得被我不信任時的心情了,可是你這樣子……叫我怎麼放心……反過來說,搶著要處理文件的你到底是什麼心態……果然是藉此逃避什麼吧,只差沒把領主必閱的文件搶去批了。」
使勁將傑洛德整個人攔腰抱起——這畫面還真有點微妙,一個大男人被另外一個男人橫抱的畫面……洛斐本來還在內心掙扎了一下要不要用背的,但以他習慣的作法的話……只能祈禱走廊上不會碰到其他人了。
望著被自己抱在懷裡的金髮青年,洛斐眉頭緊皺,像是想訴說什麼一樣的,垂下頭。
「你說過我可以多信賴你一點……你也可以多依賴我一點啊……」
我可以把我的後背交給你,雖然我沒有要求你對我要有相應的回應,但是,我就這麼不能讓你放心嗎?
我也希望,你可以依賴我啊,傑洛德。
之後,聽說那天整個下午,海皇傭兵團沒有人任何人見到他們的軍師大人。
同日,海皇傭兵團的團長整日頻繁進出軍師的臥房,聽說是因為軍師生病了,卻沒人明白為何團長會因此就乾脆把文件搬到軍師房間去批改。
有人說,那是因為團長認為不直接盯著,軍師大人就會爬起來自己找事做,團長可不希望他們的軍師死於過勞——這似乎是事實,因為根據幾個經過軍師臥房的傭兵們所表示,他們有聽到從房內穿破格音設備傳來出來的指揮官的「病患就給我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胡言亂語不然我讓你睡上整整一個星期我告訴你!」之怒吼。至於指揮官是打算採取什麼樣的行為讓軍師一個禮拜無法離開床鋪,則是任人解讀成其他事情了……
當洛斐發現到的時候,城內又傳滿了關於他跟傑洛德親密關係的謠言。
「我只是表示會再利用魔眼的力量讓他睡死,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藍髮青年絕望的雙手掩面,「該死的是魔眼的事情不能隨便公開,更該死的是我找不到適當的破解流言的說法……可惡……」
至於謠言是怎麼傳出去的他大概心裏有底,總之在他知道謠言的同一天,某個獸族魔術師也從海皇城消失了整整一個星期,聽說是被派出去作特別任務。
再更後來,那些謠言到底是怎麼解決、洛斐跟傑洛德之間因此又引發的一點尷尬事情,就是其他的故事了。
而這件事情也沒能撥出太多心力去處理,只能放著讓時間去淡化。
緊隨而來的,又是一場洛斐從未想過的風暴。
他從未想過也不敢想像的,與誰的兵戎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