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ver 37 預兆
魔術師悄悄地走進指揮官的臥室。
房間的主人現在不在這裡,門當然也是上鎖的,而他就是有一套方法可以自然而然地走進指揮官的房間。
悄悄地走進,不忘帶上房門,不會有人知道他進來指揮官的房間——噢,如果指揮官正好在這時候回來了就是另當別論,不過他都算好了,他親愛的指揮官絕對不會在這時候回到寢室。
捷克豪紳看向指揮官房內靠近書桌的那面牆上,上方掛著藍髮青年的雙劍。
自從在日映城時那對堂姊弟的激烈衝突以來,他的指揮官便再也沒把雙劍帶在身邊過。相對的,指揮官找軍師對練的次數增加了,但就如同往常那樣,總會被軍師打到去吃土……雖然次數有慢慢在減少,用非常緩慢的速度減少著。
他的指揮官完全不適合使用單手劍作戰。
清楚這一點的伊迪倫有建議藍髮青年左手持盾,否則他身體左側的破綻實在太多,結果這個點子也行不通,反而更加糟糕,指揮官大人總是會忘記自己拿的是盾而非劍,他會還因為左手有拿東西動作更加有漏洞——因為他總會反射性地做出持劍時的應對動作。這令他們的軍師也相當困擾。
軍師有建議指揮官不用堅持要把單手劍練起來,他依然可以拿他最熟練的雙劍上戰場,況且軍師也比較想和可以發揮真正實力的指揮官對練。
指揮官拒絕了。
不,與其說是拒絕,捷克豪紳知道,藍髮青年是不願面對,更是不肯、也不敢將雙劍對著軍師——儘管只是對練而已。
伸手撫過牆上雙劍的左劍之劍鞘,白兔魔術師笑的有些無奈。
「哎呀呀……洛雅妳真是害人不淺啊。」
那把差點奪去指揮官重要的堂姊之性命的左劍,自那天以來到現在,已經經過了兩個星期,他的指揮官從未再次拾起過。
再過一個禮拜就是下一次軍團戰了……而到目前為止也沒看過指揮官再拿雙劍的樣子。
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傑洛德,你有空嗎?」
洛斐推開軍師辦公室的門,走進去卻發現辦公室空無一人,傑洛德人不在這裡。
咦?不在啊……
疑惑著軍師可能會去哪裡時,身後就傳來反問句。
「嗯?怎麼了?」
洛斐微愣了一下,立刻回頭,發現傑洛德似乎是才剛回來……抱著一堆蘋果香蕉木瓜芭樂的樣子。他感到些許錯愕。怪了,上次軍師說去趟市場被小販塞了一麻袋的馬鈴薯,這次是被塞了一小山堆的水果?
「呃,你手上這堆水果是……」
洛斐表情錯愕地指著傑洛德手上的水果小山堆,後者迅速理解藍髮青年疑惑的理由。
「唔、要吃嗎?水果很甜喔!這是我爬到圍牆上摘的。」
傑洛德笑笑的推給洛斐一顆蘋果。
指揮官並沒有接過軍師給的水果,他聽到傑洛德所說的水果的來源之後,一整個快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了。
「竟然還爬上圍牆摘,那不是領事館種的水果樹吧!」話說回來我也不記得領事館範圍內的庭院裡有種水果樹!「你跑去哪個民家摘的!軍師偷摘人民種植的蔬果是什麼狀況!」
「哎呀,這點小事就別介意了嘛!要知道,你的領民們都很信任你,就算被發現了,只要跟他們稱讚一下他們栽培的作物很好吃,說我想帶幾個回去給領主大人也嚐嚐,他們都會欣然答應的!」
這跟他們很信任我有什麼關係?還欣然答應咧!洛斐差點沒一掌往傑洛德頭上拍去。
「不是那個的問題,你這分明是偷竊。」
「哎唷,別管那種細節啦,這樣成不了大器喔!」
「這是很嚴重的問題吧!」
為什麼明明精明能幹的軍師就是會在這種地方思路怪異?洛斐不懂啊。而被傑洛德這麼一攪和,洛斐幾乎忘了自己是為什麼要找這個男人的了。
注意到指揮官幾乎死掉的目光,傑洛德笑了笑,將水果先堆放在沙發旁的茶几上。
「好啦,你來找我是要問什麼?」
傑洛德知道洛斐絕對不會是來找他討論關於這些水果的問題,至少今天在他回來以前,這個房間還沒有出現這麼多水果過。
有些無奈地再次瞥了一眼那水果小山堆,洛斐決定就藉傑洛德這一轉移話題的問句,徹底忽略這邊的問題。
「喔,有點事情想問你。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明白,巴洛克沙漠有什麼?為什麼你先前一聽那些人說話,就能馬上反應煌天帝國有內戰?」
洛斐直接丟了這麼一段話,聽起來有些沒頭沒尾,不過傑洛德倒是聽懂了他在講什麼。
「煌天帝國的事,你是指上次……我猜出那些傢伙前往巴洛克沙漠的目的嗎?」
「對。」
藍髮青年點了點頭,給予軍師肯定的回應。
數日前,他們接了一個來自賽奎德之鄉的任務,並且確定可以順道往帕里堤軍事學院走一趟,到圖書館借回傑洛德給洛斐開的書單項目,因此他與軍師一同前往賽奎德。
而他們在路途中巧遇了人族的武裝商隊。
一開始洛斐以為對方是煌天帝國方面的重要商隊,跟隨在商隊旁負責保衛工作的武裝軍隊,則是煌天帝國的正規軍,但傑洛德發現,對方並不是煌天帝國的正規軍。而經傑洛德那一拆穿後,洛斐才注意到對方的穿著,與煌天帝國正規軍的打扮確實有所差異。
那個時候,那個隊伍的領導人的人跟他們說,他們的目的地是巴洛克沙漠,與洛斐他們沒有衝突。然而他的軍師雖然帶著一貫的笑容,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他非但笑著拆穿對方軍隊並非正規軍的事實,還補了一句雖然沒有明言,但聽者皆懂的話。
『只要是煌天帝國的人,會到巴洛克沙漠都只有一個目的。』
當時聽到傑洛德這麼說的非正規軍隊伍的領導人——後來他承認他們是反抗軍的成員——臉色驟變,顯然大吃一驚,沒想到傑洛德居然會這麼說。只是在旁邊聽著沒有插嘴的洛斐,光聽傑洛德的話跟看領頭者的反應,雖然不是非常清楚,他也可以明白一件事情。
他們所遇上的人,是煌天帝國內的反抗軍組織成員,而這些人要往巴洛克沙漠去,代表煌天帝國即將展開一場內亂——即是內戰。
聖族跟夜族開始關係緊繃,近來煌天帝國也開始派軍入侵各國國界,現在又來了個反抗軍?
最近還真是亂啊。
稍微沉吟了下,傑洛德才想到他似乎沒有針對這點跟洛斐好好說明過。他點點頭。
「其實啊!巴洛克沙漠有豐富的礦藏,其珍稀礦藏的蘊含量,不比銀砂荒原少。但是如何尋找那些礦點,卻是人族本身才有的獨特技術,其他種族都學不來。」
哦?傑洛德這話倒是勾起洛斐的好奇心了,有什麼東西是只有人族可以用,其他種族卻無法做到的?
「找礦點的獨特技術?是什麼?」
洛斐追問道。他覺得軍師不妨說說,有可能他們剛好偏偏可以學起來,運氣好,多了一個找尋礦點的技術不會是壞事。雖然他們現在並不缺礦產。
看穿了洛斐的心思,傑洛德笑著聳聳肩。
「不能用的啦!因為是煌天神殿傳授的占卜法。」
煌天神殿……聞言,洛斐跟著苦笑了笑。
居然是煌天神殿啊……
「……我明白了,那確實是誰也學不來的。」他點頭,並看向落地窗。軍師辦公室的窗口方位的直線方向,正好是對向煌天帝國的。「煌天神殿啊……距離我們太遙遠了。」
神殿嗎?藍髮青年扯開笑,眼底卻沒有笑意。
傑洛德不置可否地再次聳肩,隨後一手抵著下巴,做思考狀。
「我記得那些占卜師的說法似乎是……」
不等軍師說完,洛斐突然兩手環胸,仰天高呼一聲。
「『噢──!偉大的絕對神祇……會給予祂忠誠信仰者指引!』」
又是一次精湛的演技。
演繹剛結束,藍髮青年馬上恢復面無表情,一點都沒有剛才那看似激動的表現,眼中甚至帶著相當的嫌惡,看來他對自己居然模仿了那些占卜師的樣子感到非常反感。
「……姊姊說過,信仰會讓一個人變瘋子……」
還充滿怨念一樣地補了這段話。
指揮官突然間的表演、與極短時間內的恢復常態之巨大變化令傑洛德愣了好幾秒,直到洛斐後面補刀的那句信仰使人變瘋子的發言,他才忍不住笑出。
真是的,他的指揮官大人那近似於反射動作一樣的專業表演,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啊?
「噗,真是直接。嘛,可惜我的信仰不夠虔誠,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也不太虔誠。」
「沒辦法,就像你說過的,人終究還是要靠自己。而且我應該不是不太虔誠而已。」
相較於傑洛德的噴笑,洛斐的笑容顯得相當無奈。
不要說虔誠,他根本就沒有信仰,別說他身為聖族卻也沒把聖王當做信仰,他連絕對神祇都不信。
對他來說,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神的——肯定沒有。
就算有,那也絕對是讓他全無好感的神明。因為若是神存在、並且可以傾聽、去實現人的願望的話……
見藍髮青年那海藍色的雙眼中一瞬間閃過的不祥銀輝,傑洛德只是笑了笑,沒多說什麼,接著便接續方才的話題。
「所以說,居住在北方的人族,竟然會有偽裝的武裝軍隊……喔!他們自己承認是反抗軍,那竟然會有反叛軍,專程到南方巴洛克沙漠開挖礦石。」稍稍更正發言,看看自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卻還是一臉不甚明白的洛斐,傑洛德笑著拍拍這身高只跟自己差了那麼一點的指揮官的頭。「還不明白嗎?當然是為了挖掘沙漠特有的礦石、儲藏戰備資源啊。如果不是供給軍需使用,一般民間商會或是特殊慶典,並不會需要如此大量的特殊礦石。」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說是為內戰做準備啊。」
洛斐總算理解而恍然大悟,同時他輕輕拍開傑洛德放在自己頭上的手。就算對象是傑洛德、這位軍師大人,要是好巧不巧碰到他的妖魔之角,他也不會跟對方客氣的。
可是雖然軍師已經跟他說明清楚了,他也明白了傑洛德如此判斷的理由,但洛斐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他皺眉思索。
「總覺得好像遺漏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煌天帝國的動向、以及在同時崛起行動的反叛軍組織,在這中間,應該還要有什麼—--
「如果你是指現任人皇藍斯洛特的態度,我想那個傢伙,現在沒空顧上這些反抗軍的聲音。」
就像是看透了洛斐的心思,傑洛德微微一笑並道。他帶著被指揮官拍開手的遺憾表情,這時從桌上拿起一顆蘋果,隨意地咬了一口。嗯,很甜,果然不錯。
「竟然毫不避諱地直呼人皇作『那個傢伙』……喂,不要事情還沒討論完就吃起東西啊。」
偶爾洛斐真是無法理解軍師的態度,這到底是認真還是毫不在乎。況且,就算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而且領事館的隔音設備也相當良好,講話多多少少還是得當心一點吧?俗話說隔牆有耳啊,何況過去他曾經還因為太過鬆懈而被軍師訓誡一頓,怎麼今天這傢伙……
因為現在的重點並不是軍師一邊吃起了東西,洛斐只好讓自己無視眼前傑洛德就這樣吃起蘋果的行為。
「難道有比內戰更重要的事?」
「唔……嗯,根據我最近收到的情報表示,那些叛軍,其實並不被目前煌天帝國的貴族放在眼裡。」吞下口中的食物,一手抵著下巴,軍師帶著不變的微笑繼續說明。「煌天帝國最古老的大貴族,其歷史悠久可追溯自創世紀元,神親手賜予第一任人皇天上王權之印之時。傳承至今,這些有著足夠家族底蘊的煌天貴族,怎會在意毫無根基可言、人數又少的叛軍。你還記得嗎?我曾經告訴過你,煌天帝國正在進行商用道的管制令。」
「記得。」
洛斐點點頭,除了傑洛德跟他提過以外,事實上這條消息在最一開始還是洛斐自己去打聽回來的,不過此時此刻,他也沒有閒情逸致去糾正軍師這個小地方。
「我詢問過我們城內曾往來當地、關係良好的貿易商,其實真正來自煌天上層貴族的指示是——控管物資的進出口、而非控管進出人口。」軍師笑著瞇起雙眼,洛斐沒有漏看那翡翠色的兩眸中閃過的一絲光芒。「你想想看,如果一國民生用品沒有正當理由、突然被限制進出口,煌天帝國上層貴族真正的意思,你認為,他們是為了什麼?」
說著,他又咬了一口蘋果,下一個動作卻是將蘋果拋給藍髮青年。
「現任的人皇藍斯洛特,會不知道這件事?」
答案就在問題的反面。
接下傑洛德突然丟過來的蘋果,洛斐輕輕搖了搖頭。
好吧!又是那些上層貴族到皇室之間的事了嗎?
「那我沒有問題了。是說你,這些水果是從誰家的水果樹上偷摘回來的,晚點去跟別人道個歉奉上賠禮,不要哪天突然出了個海皇傭兵團的軍師大人是個水果賊的謠言,真被這樣講我也很難幫你脫罪。」
「啊、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早就跟人家打過招呼了,也說了水果會帶回來給你吃♪」
「……原來你早就被發現了啊。」
對於軍師那對此仍不怎麼在意一樣的態度,洛斐感到相當無奈,連責難的力氣都沒有了。
「哎唷,就說不要太在意細節嘛。以前我當指揮官的時候,這種事情也是常有……」
「你……」
聽傑洛德這麼一說,洛斐眼神接近死掉。
以前賽凡提斯當你的軍師的時候,對於你那樣的行為,他到底都怎麼處理的呢?難道是視而不見放任不管?應該不是吧……
很想這樣問對方,老半天過去只是藏回心底,洛斐決定之後要向所有有種植果樹的領民們發送一份通知,並且趕在下一次的果樹偷摘事件之前,先行向居民致歉。
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去阻止這樣的軍師啊,賽凡提斯救命……改天一定要好好跟他請教一下。
「吃吃看吧,嗯?」
眼前,軍師仍然帶著燦爛的笑容跟自己推薦這水果……洛斐看著自己手上已經被咬過的蘋果,無奈地提起笑。
領民的信任……嗎。
往那已被咬開的部位咬下,蘋果的香氣與甜味馬上在口中化開。
噢,好甜哪。
「怎麼樣?」
儘管洛斐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傑洛德有看到,那海藍色的眼中,閃爍著難以掩飾的喜悅。
而洛斐只是眨眨眼。
「其實我……對太甜的東西,不是那麼擅長。」
「欸,怎麼這麼說呢?你的領民聽到你這樣講可是會很傷心的喔!領主大人。」
「那麼這堆水果山就你一個人負責解決好了,給領民的食後感想也全部交給你了。」
「呃?不是發給傭兵團的成員們才對嗎……」
房間的主人現在不在這裡,門當然也是上鎖的,而他就是有一套方法可以自然而然地走進指揮官的房間。
悄悄地走進,不忘帶上房門,不會有人知道他進來指揮官的房間——噢,如果指揮官正好在這時候回來了就是另當別論,不過他都算好了,他親愛的指揮官絕對不會在這時候回到寢室。
捷克豪紳看向指揮官房內靠近書桌的那面牆上,上方掛著藍髮青年的雙劍。
自從在日映城時那對堂姊弟的激烈衝突以來,他的指揮官便再也沒把雙劍帶在身邊過。相對的,指揮官找軍師對練的次數增加了,但就如同往常那樣,總會被軍師打到去吃土……雖然次數有慢慢在減少,用非常緩慢的速度減少著。
他的指揮官完全不適合使用單手劍作戰。
清楚這一點的伊迪倫有建議藍髮青年左手持盾,否則他身體左側的破綻實在太多,結果這個點子也行不通,反而更加糟糕,指揮官大人總是會忘記自己拿的是盾而非劍,他會還因為左手有拿東西動作更加有漏洞——因為他總會反射性地做出持劍時的應對動作。這令他們的軍師也相當困擾。
軍師有建議指揮官不用堅持要把單手劍練起來,他依然可以拿他最熟練的雙劍上戰場,況且軍師也比較想和可以發揮真正實力的指揮官對練。
指揮官拒絕了。
不,與其說是拒絕,捷克豪紳知道,藍髮青年是不願面對,更是不肯、也不敢將雙劍對著軍師——儘管只是對練而已。
伸手撫過牆上雙劍的左劍之劍鞘,白兔魔術師笑的有些無奈。
「哎呀呀……洛雅妳真是害人不淺啊。」
那把差點奪去指揮官重要的堂姊之性命的左劍,自那天以來到現在,已經經過了兩個星期,他的指揮官從未再次拾起過。
再過一個禮拜就是下一次軍團戰了……而到目前為止也沒看過指揮官再拿雙劍的樣子。
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
「傑洛德,你有空嗎?」
洛斐推開軍師辦公室的門,走進去卻發現辦公室空無一人,傑洛德人不在這裡。
咦?不在啊……
疑惑著軍師可能會去哪裡時,身後就傳來反問句。
「嗯?怎麼了?」
洛斐微愣了一下,立刻回頭,發現傑洛德似乎是才剛回來……抱著一堆蘋果香蕉木瓜芭樂的樣子。他感到些許錯愕。怪了,上次軍師說去趟市場被小販塞了一麻袋的馬鈴薯,這次是被塞了一小山堆的水果?
「呃,你手上這堆水果是……」
洛斐表情錯愕地指著傑洛德手上的水果小山堆,後者迅速理解藍髮青年疑惑的理由。
「唔、要吃嗎?水果很甜喔!這是我爬到圍牆上摘的。」
傑洛德笑笑的推給洛斐一顆蘋果。
指揮官並沒有接過軍師給的水果,他聽到傑洛德所說的水果的來源之後,一整個快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了。
「竟然還爬上圍牆摘,那不是領事館種的水果樹吧!」話說回來我也不記得領事館範圍內的庭院裡有種水果樹!「你跑去哪個民家摘的!軍師偷摘人民種植的蔬果是什麼狀況!」
「哎呀,這點小事就別介意了嘛!要知道,你的領民們都很信任你,就算被發現了,只要跟他們稱讚一下他們栽培的作物很好吃,說我想帶幾個回去給領主大人也嚐嚐,他們都會欣然答應的!」
這跟他們很信任我有什麼關係?還欣然答應咧!洛斐差點沒一掌往傑洛德頭上拍去。
「不是那個的問題,你這分明是偷竊。」
「哎唷,別管那種細節啦,這樣成不了大器喔!」
「這是很嚴重的問題吧!」
為什麼明明精明能幹的軍師就是會在這種地方思路怪異?洛斐不懂啊。而被傑洛德這麼一攪和,洛斐幾乎忘了自己是為什麼要找這個男人的了。
注意到指揮官幾乎死掉的目光,傑洛德笑了笑,將水果先堆放在沙發旁的茶几上。
「好啦,你來找我是要問什麼?」
傑洛德知道洛斐絕對不會是來找他討論關於這些水果的問題,至少今天在他回來以前,這個房間還沒有出現這麼多水果過。
有些無奈地再次瞥了一眼那水果小山堆,洛斐決定就藉傑洛德這一轉移話題的問句,徹底忽略這邊的問題。
「喔,有點事情想問你。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明白,巴洛克沙漠有什麼?為什麼你先前一聽那些人說話,就能馬上反應煌天帝國有內戰?」
洛斐直接丟了這麼一段話,聽起來有些沒頭沒尾,不過傑洛德倒是聽懂了他在講什麼。
「煌天帝國的事,你是指上次……我猜出那些傢伙前往巴洛克沙漠的目的嗎?」
「對。」
藍髮青年點了點頭,給予軍師肯定的回應。
數日前,他們接了一個來自賽奎德之鄉的任務,並且確定可以順道往帕里堤軍事學院走一趟,到圖書館借回傑洛德給洛斐開的書單項目,因此他與軍師一同前往賽奎德。
而他們在路途中巧遇了人族的武裝商隊。
一開始洛斐以為對方是煌天帝國方面的重要商隊,跟隨在商隊旁負責保衛工作的武裝軍隊,則是煌天帝國的正規軍,但傑洛德發現,對方並不是煌天帝國的正規軍。而經傑洛德那一拆穿後,洛斐才注意到對方的穿著,與煌天帝國正規軍的打扮確實有所差異。
那個時候,那個隊伍的領導人的人跟他們說,他們的目的地是巴洛克沙漠,與洛斐他們沒有衝突。然而他的軍師雖然帶著一貫的笑容,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他非但笑著拆穿對方軍隊並非正規軍的事實,還補了一句雖然沒有明言,但聽者皆懂的話。
『只要是煌天帝國的人,會到巴洛克沙漠都只有一個目的。』
當時聽到傑洛德這麼說的非正規軍隊伍的領導人——後來他承認他們是反抗軍的成員——臉色驟變,顯然大吃一驚,沒想到傑洛德居然會這麼說。只是在旁邊聽著沒有插嘴的洛斐,光聽傑洛德的話跟看領頭者的反應,雖然不是非常清楚,他也可以明白一件事情。
他們所遇上的人,是煌天帝國內的反抗軍組織成員,而這些人要往巴洛克沙漠去,代表煌天帝國即將展開一場內亂——即是內戰。
聖族跟夜族開始關係緊繃,近來煌天帝國也開始派軍入侵各國國界,現在又來了個反抗軍?
最近還真是亂啊。
稍微沉吟了下,傑洛德才想到他似乎沒有針對這點跟洛斐好好說明過。他點點頭。
「其實啊!巴洛克沙漠有豐富的礦藏,其珍稀礦藏的蘊含量,不比銀砂荒原少。但是如何尋找那些礦點,卻是人族本身才有的獨特技術,其他種族都學不來。」
哦?傑洛德這話倒是勾起洛斐的好奇心了,有什麼東西是只有人族可以用,其他種族卻無法做到的?
「找礦點的獨特技術?是什麼?」
洛斐追問道。他覺得軍師不妨說說,有可能他們剛好偏偏可以學起來,運氣好,多了一個找尋礦點的技術不會是壞事。雖然他們現在並不缺礦產。
看穿了洛斐的心思,傑洛德笑著聳聳肩。
「不能用的啦!因為是煌天神殿傳授的占卜法。」
煌天神殿……聞言,洛斐跟著苦笑了笑。
居然是煌天神殿啊……
「……我明白了,那確實是誰也學不來的。」他點頭,並看向落地窗。軍師辦公室的窗口方位的直線方向,正好是對向煌天帝國的。「煌天神殿啊……距離我們太遙遠了。」
神殿嗎?藍髮青年扯開笑,眼底卻沒有笑意。
傑洛德不置可否地再次聳肩,隨後一手抵著下巴,做思考狀。
「我記得那些占卜師的說法似乎是……」
不等軍師說完,洛斐突然兩手環胸,仰天高呼一聲。
「『噢──!偉大的絕對神祇……會給予祂忠誠信仰者指引!』」
又是一次精湛的演技。
演繹剛結束,藍髮青年馬上恢復面無表情,一點都沒有剛才那看似激動的表現,眼中甚至帶著相當的嫌惡,看來他對自己居然模仿了那些占卜師的樣子感到非常反感。
「……姊姊說過,信仰會讓一個人變瘋子……」
還充滿怨念一樣地補了這段話。
指揮官突然間的表演、與極短時間內的恢復常態之巨大變化令傑洛德愣了好幾秒,直到洛斐後面補刀的那句信仰使人變瘋子的發言,他才忍不住笑出。
真是的,他的指揮官大人那近似於反射動作一樣的專業表演,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啊?
「噗,真是直接。嘛,可惜我的信仰不夠虔誠,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也不太虔誠。」
「沒辦法,就像你說過的,人終究還是要靠自己。而且我應該不是不太虔誠而已。」
相較於傑洛德的噴笑,洛斐的笑容顯得相當無奈。
不要說虔誠,他根本就沒有信仰,別說他身為聖族卻也沒把聖王當做信仰,他連絕對神祇都不信。
對他來說,這個世界上是沒有神的——肯定沒有。
就算有,那也絕對是讓他全無好感的神明。因為若是神存在、並且可以傾聽、去實現人的願望的話……
見藍髮青年那海藍色的雙眼中一瞬間閃過的不祥銀輝,傑洛德只是笑了笑,沒多說什麼,接著便接續方才的話題。
「所以說,居住在北方的人族,竟然會有偽裝的武裝軍隊……喔!他們自己承認是反抗軍,那竟然會有反叛軍,專程到南方巴洛克沙漠開挖礦石。」稍稍更正發言,看看自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卻還是一臉不甚明白的洛斐,傑洛德笑著拍拍這身高只跟自己差了那麼一點的指揮官的頭。「還不明白嗎?當然是為了挖掘沙漠特有的礦石、儲藏戰備資源啊。如果不是供給軍需使用,一般民間商會或是特殊慶典,並不會需要如此大量的特殊礦石。」
「原來如此,所以你才說是為內戰做準備啊。」
洛斐總算理解而恍然大悟,同時他輕輕拍開傑洛德放在自己頭上的手。就算對象是傑洛德、這位軍師大人,要是好巧不巧碰到他的妖魔之角,他也不會跟對方客氣的。
可是雖然軍師已經跟他說明清楚了,他也明白了傑洛德如此判斷的理由,但洛斐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他皺眉思索。
「總覺得好像遺漏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煌天帝國的動向、以及在同時崛起行動的反叛軍組織,在這中間,應該還要有什麼—--
「如果你是指現任人皇藍斯洛特的態度,我想那個傢伙,現在沒空顧上這些反抗軍的聲音。」
就像是看透了洛斐的心思,傑洛德微微一笑並道。他帶著被指揮官拍開手的遺憾表情,這時從桌上拿起一顆蘋果,隨意地咬了一口。嗯,很甜,果然不錯。
「竟然毫不避諱地直呼人皇作『那個傢伙』……喂,不要事情還沒討論完就吃起東西啊。」
偶爾洛斐真是無法理解軍師的態度,這到底是認真還是毫不在乎。況且,就算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而且領事館的隔音設備也相當良好,講話多多少少還是得當心一點吧?俗話說隔牆有耳啊,何況過去他曾經還因為太過鬆懈而被軍師訓誡一頓,怎麼今天這傢伙……
因為現在的重點並不是軍師一邊吃起了東西,洛斐只好讓自己無視眼前傑洛德就這樣吃起蘋果的行為。
「難道有比內戰更重要的事?」
「唔……嗯,根據我最近收到的情報表示,那些叛軍,其實並不被目前煌天帝國的貴族放在眼裡。」吞下口中的食物,一手抵著下巴,軍師帶著不變的微笑繼續說明。「煌天帝國最古老的大貴族,其歷史悠久可追溯自創世紀元,神親手賜予第一任人皇天上王權之印之時。傳承至今,這些有著足夠家族底蘊的煌天貴族,怎會在意毫無根基可言、人數又少的叛軍。你還記得嗎?我曾經告訴過你,煌天帝國正在進行商用道的管制令。」
「記得。」
洛斐點點頭,除了傑洛德跟他提過以外,事實上這條消息在最一開始還是洛斐自己去打聽回來的,不過此時此刻,他也沒有閒情逸致去糾正軍師這個小地方。
「我詢問過我們城內曾往來當地、關係良好的貿易商,其實真正來自煌天上層貴族的指示是——控管物資的進出口、而非控管進出人口。」軍師笑著瞇起雙眼,洛斐沒有漏看那翡翠色的兩眸中閃過的一絲光芒。「你想想看,如果一國民生用品沒有正當理由、突然被限制進出口,煌天帝國上層貴族真正的意思,你認為,他們是為了什麼?」
說著,他又咬了一口蘋果,下一個動作卻是將蘋果拋給藍髮青年。
「現任的人皇藍斯洛特,會不知道這件事?」
答案就在問題的反面。
接下傑洛德突然丟過來的蘋果,洛斐輕輕搖了搖頭。
好吧!又是那些上層貴族到皇室之間的事了嗎?
「那我沒有問題了。是說你,這些水果是從誰家的水果樹上偷摘回來的,晚點去跟別人道個歉奉上賠禮,不要哪天突然出了個海皇傭兵團的軍師大人是個水果賊的謠言,真被這樣講我也很難幫你脫罪。」
「啊、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早就跟人家打過招呼了,也說了水果會帶回來給你吃♪」
「……原來你早就被發現了啊。」
對於軍師那對此仍不怎麼在意一樣的態度,洛斐感到相當無奈,連責難的力氣都沒有了。
「哎唷,就說不要太在意細節嘛。以前我當指揮官的時候,這種事情也是常有……」
「你……」
聽傑洛德這麼一說,洛斐眼神接近死掉。
以前賽凡提斯當你的軍師的時候,對於你那樣的行為,他到底都怎麼處理的呢?難道是視而不見放任不管?應該不是吧……
很想這樣問對方,老半天過去只是藏回心底,洛斐決定之後要向所有有種植果樹的領民們發送一份通知,並且趕在下一次的果樹偷摘事件之前,先行向居民致歉。
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去阻止這樣的軍師啊,賽凡提斯救命……改天一定要好好跟他請教一下。
「吃吃看吧,嗯?」
眼前,軍師仍然帶著燦爛的笑容跟自己推薦這水果……洛斐看著自己手上已經被咬過的蘋果,無奈地提起笑。
領民的信任……嗎。
往那已被咬開的部位咬下,蘋果的香氣與甜味馬上在口中化開。
噢,好甜哪。
「怎麼樣?」
儘管洛斐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傑洛德有看到,那海藍色的眼中,閃爍著難以掩飾的喜悅。
而洛斐只是眨眨眼。
「其實我……對太甜的東西,不是那麼擅長。」
「欸,怎麼這麼說呢?你的領民聽到你這樣講可是會很傷心的喔!領主大人。」
「那麼這堆水果山就你一個人負責解決好了,給領民的食後感想也全部交給你了。」
「呃?不是發給傭兵團的成員們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