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ver 3 命運相扣
『命運這樣東西啊,是時時刻刻存在於我們身邊的喔。』
記憶中被時間模糊掉些許的印象,唯一不減的是那人的溫柔。海皇洛斐對那人的印象已逐漸模糊,唯一不變的是記憶中的溫柔嗓音,還有那三句不離命運的……大概是職業病吧。
猶記得記憶中那總是很溫柔的人帶著不變的溫柔笑顏,溫暖的手輕撫自己的頭,那觸感雖然記不清了,那份溫暖永遠留在那裡。
『有時候,就算看不到了,我也會一直在小洛斐身邊喔。』
『看不到也會在我身邊?』
尚算年幼的自己並不理解對方的意思,那時的洛斐反設定地抬頭回問,然後他似乎看到了,那個人的溫柔笑顏,滲入點點哀愁。
『是的,會一直在你身邊。』明明是那樣地溫柔,湖水綠的清澈雙眸卻莫名地透露著哀傷,『……如果可以,我更想親自與你相隨呢……』
現在想想,那是他們最後一次交談。
『小洛斐想聽我唱歌嗎?』
記憶裡的那個人很愛唱歌,但說老實話,那個人的歌喉不怎麼樣,走音還是常有的事情,不過洛斐就是很愛聽那個人的歌。
『嗯!』
『想聽什麼呢?』
『昨天那首!』
那時的他沒有想過明天以後的事情,但想必那個人——不,事實上是所有人裡只有他沒有想到而已吧。
『昨天那首嗎?』那個人溫柔地輕吻了洛斐的額際,語氣悠緩,『好的。』
那是洛斐記憶裡印象最為深刻的一首歌,因為那是他最後一次聽到那個人唱歌。
『環繞大地的巨蛇甦醒,可噬日月的魔狼解放。天地異動,法則崩解,牠們的覺醒帶動連鎖,掀起烽火。遭受世界放逐,卻仍存於世上,為了維持平衡之理,牠們失去自由……』
依著洛雅給的紙片上所寫的地址,洛斐沿路問了幾個人,走過幾條大道、拐過數條小巷,最後他走到寂靜之城西南側,來到一間看起來相當平凡的民宅前。
明明說是占卜師,不過這裡看起來一點占卜神祕的感覺都沒有……莫非是隱居占卜師的住處嗎?說隱密並不隱密,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住宅。洛斐內心帶著疑惑,但想著洛雅不會在這種時候唬弄他,便伸手敲了敲門。響起兩聲響亮的「叩叩」聲,隨即門便被打開了。
本以為占卜師神準到算好自己到來的時間點而感到意外,但往門內一看卻沒有半個人影。洛斐有些愣然,這一瞬間有點像恐怖故事的情境是怎麼回事?不過視線落到門把上的洛斐突然發現,這門沒有鎖,是一推就會開的種類。所以門不是自己打開的,是被他敲幾下的同時受力推開的吧。用這種門當作屋子的大門沒有問題嗎?有些錯愕門的狀況,洛斐最後決定不要想太多比較好。就算有什麼問題,也不是他管得上的事情。何況既然是有能力的占卜師,想必就算有什麼災難,也都可以想辦法迴避吧……之所以洛斐相信對方是真有實力的占卜師,純粹因為堂姊不會向他推薦毫無其實力之人而已。雖然洛斐無法想像要怎麼樣才能做到神機妙算。畢竟他沒有預見未來的能力。
走入室內,反手把門關好。然後洛斐發現室內相當昏暗,窗戶旁的布簾全數拉上,感覺上的確有那麼一點神秘色彩,只是洛斐只覺得這種昏暗光線實在有礙視力健康。這名占卜師難道一直住在這種環境之下嗎?
「……遭受世界放逐,卻仍存於世上,為了維持平衡之理,牠們失去自由。毀壞的鎖鍊不會有修復的一日……」
細小卻不致漏聽的聲音傳進洛斐的耳裡,這是與他的記憶裡印象較深刻的那首古老曲調相符的歌詞。他瞪大眼睛,卻不是因為在這裡聽到古老歌曲而愕然,是因為這個聲音是—--
「……欲取回被迫犧牲掉的事物,勢必作出行動……」
洛斐幾乎不敢相信。他四處張望,欲尋出歌聲從何而來。只見右前方的布簾被掀開,有個人影從更裡面的房間緩步走出。
「那怕決策的一分一毫都將與世界為敵……」
那是洛斐相當熟悉的詞與曲,這是洛斐倍感懷念的身影。啊,怎麼會這樣呢?洛斐忽然覺得自己很蠢。剛進來的時候就該發現了,這裡的空氣,嗅起來與褪色記憶之中的氣息有那麼分相同。怎麼就忘記了呢?明明是最不該忘記的事情才對啊。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光線不足,室內連燈也沒點,洛斐卻能看清四周的擺設,還有走到自己眼前來的窈窕女性。啊啊,就算記憶模糊了,也認得出來的。洛斐忽然感覺眼眶有些熱。洛雅說得沒錯,洛斐是必須來一趟的。
與模糊記憶重疊的溫柔笑顏,此刻再一次展現在自己面前。
「許久不見,小洛斐。你看起來過得不錯。」
「……妳、為什麼……」
有好多的為什麼想問,此時洛斐卻半句都問不出來。比起發問,他現在只想講兩個字。
「……母親?!」
被抹淡的影像在一瞬間變得清晰。這名據說久居於寂靜之城的占卜師老者,居然是看上去一點也不似老人的……妖族女性。頭上一對向上生長的深綠妖魔之角,咖啡色的長髮盤起,東方國度的和服完美展現她的美妙身材。要說此人是老者誰會相信?除非是她已在此居住已久,且居民們也都知道,不然光看外表哪推得出年齡呢。這樣看起來,對方確實是「久居於寂靜之城的占卜師」。
海皇琉斐,海皇洛斐妖族的母親。
但是,她應該早已於數十年前逝世才對……?
到底是震驚還是感動,混亂的情緒同時湧上,洛斐還沒來得及釐清,眼前貌美的妖族女性也沒給他時間去整理情緒。即使許久未見,他們之間卻完全沒有久別重逢該有的感動。
「是的,是我。」琉斐走到洛斐身前,在藍髮青年震驚的目光下托起對方垂落身前的藍色髮絲,帶著溫暖人心的笑容,懷念的湖水綠漾著笑意,「洛雅小姐果然是守諾之人,接受我的請求,向你轉達我在這裡的事情。」
「母親跟姊姊……」突來的新資訊太過衝擊,洛斐覺得自己有點混亂,「可是、母親……妳不是在那個時候——」
為了保護擁有魔性銀眼之力的洛斐,他們將洛斐託付給洛雅,與洛雅的父母一起,在抵抗外敵時喪失性命——洛斐一直是這麼以為的。
「是的,我故意讓你們這麼認為。」
「故意?」
「原本洛雅小姐也以為我已經死去。」收回勾著對方頭髮的手,琉斐回過身走往牆邊的矮桌旁,桌上放著一盤棋,她看似隨手拿起一隻騎士,語調輕緩接著道,「直到三年前我與她聯繫上,告知她我的情況為止。」
「三年前……」
那不正是燦煌傭兵團解散的時候嗎?洛斐意外地望著琉斐。好像有什麼與認知裡完全不一樣了。
洛斐當年以為燦煌的解散是洛雅為了趕自己出去獨自闖闖而採取的一種手段,實際上並非如此……嗎?既然如今琉斐在此,洛斐忽然覺得他什麼都搞不懂了。他一直以為父母早在過去為了自己犧牲性命,他也從未想過期望與對方再見一面。這個世界上海皇洛斐唯一的親人,只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堂姊。
——直到見到琉斐的前一秒,洛斐一直這麼以為。
「小洛斐現在過得很好吧。」轉著手上的騎士,琉斐的視線透過棋子看往不知何處,湖水綠的眼中染上一層神秘薄紗,傾吐出的是她應從未見過的事物,「有著一片領地、可靠的夥伴們,還有值得信賴的騎士與副手們……小洛斐也長大了呢,即使沒有我們……也沒問題的。」
「什麼沒有你們——」
什麼騎士?先不管琉斐話裡所究竟所指為何,反正也聽不懂。洛斐感到相當焦慮,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事實上洛斐早已失去過他們一次,如今他確實活得好好的。但若是可以——洛斐當然希望琉斐可以回到他身邊。
「小洛斐,你來這裡是為了明白寂靜之城現在發生的事情。」突然好像剛才什麼都沒談到一樣,琉斐的兩眼恢復清明,接上的話語不是詢問句而是直述句。湖水綠對上海藍,占卜師的目光透露著覺悟,「我已向洛雅小姐告知關於此地的古老傳說,現在讓我也告訴你吧。」
然後不等洛斐回答,琉斐逕自用悠然的旋律哼起那份古老的傳說。
——當水化為污穢、熄滅正義之火,風聲開始掩蓋龍吼、腐土藏匿了龍的蹤跡,達隆納斯必滿懷恨意而來,屆時必須要用光明填滿達隆納斯、使其再次沉睡。
帶起的音律一點進步也沒有,不時仍有走音的狀況,就像過去一樣。可惜現在的洛斐沒有時間更沒有心情懷舊。
訊息量真是太多了……洛斐感到有些頭疼,他抬起右手按摩太陽穴。嗯,先冷靜,整理一下情報。所以寂靜之城的占卜師老者就是他海皇洛斐的母親——海皇琉斐。洛雅受琉斐所託叫洛斐過來找琉斐。現在琉斐是要告訴洛斐寂靜之城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以唱歌的方式講述流傳於寂靜之城的古老傳說。雖然仍有走音的問題,不過這不是重點。
洛斐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想問琉斐,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寂靜之城的異象,因此他選擇針對古老傳說發問。
「達隆納斯……」記憶中好像曾在哪裡聽過這個名詞,而且不是什麼能讓人安心的東西……不過一時間想不起來啊。調整情緒,洛斐表情嚴肅地對上琉斐的目光,「……這個傳說所代表的意思是?」
琉斐將手上的騎士放回棋盤上,接著換拿起了主教。
「簡單來說,就是地、火、水、風、四大封印的鬆動,以及不滅巨龍——達隆納斯的復活。」
琉斐的語氣輕快得像在討論今日天氣如何一樣。洛斐幾乎要以為自己聽錯了。
「呃……等等,不滅巨龍……古代龍王達隆納斯?」說起不滅巨龍四字,洛斐才終於想起來達隆納斯是什麼了,他錯愕地瞪著琉斐,「傳說中給幻想大陸帶來過巨大災難的不滅巨龍達隆納斯……這不是只是傳說?」
「並非如此,小洛斐。當時達隆納斯的殞落之處就是這裡,寂靜之城,這片葬龍丘陵……而實際上,寂靜之城的居民,人人都是葬龍丘陵的看守人。只是擁有『力量』的人已經不在了,我則是為了遞補缺失而來到此處。」說著,琉斐把主教的棋子放回棋盤上,這時似乎是力量有些過大,代表國王的棋子被晃倒,但琉斐沒將其立回來。她忽然拉開矮桌的抽屜,從裡頭取出一個黑色絨布的盒子,「……如今封印已經被破解,泉水變質,亡靈出關,魔物橫行……這些都只是前兆。」
被拿到洛斐眼前的黑色盒子被琉斐打開,洛斐看到盒子裡裝著一個小小的水晶球。明明沒有光線,洛斐卻覺得這顆水晶球散發著些許細碎白光。
「寂靜之城已經沒有擁有力量的人了。在已經喪失封印之力持有者的葬龍丘陵上,只有我能夠擔任這份職責了。請拿走它吧。」
「這是……」
照著琉斐的話,洛斐左手取出盒子內的水晶球,意外的溫度讓他有些吃驚,這顆水晶球就跟人的體溫一樣溫暖。
「聽我說,小洛斐。」在水晶球被拿出後,琉斐蓋上盒子,將盒子至於身旁的桌子上,微微歛眼,「若達隆納斯真的復活了,請別猶豫,直接使用這個水晶球。」
簡單幾句話,洛斐可以明白這個水晶球的功用是防止不死巨龍復甦。只是——無論如何,手裡握著這顆水晶球,不好的預感只有加深的跡象。
「……這個水晶球是什麼?」洛斐問,他發現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使用它的話,妳會怎麼樣?」
「小洛斐一直都很聰明呢……」琉斐的笑容帶著欣慰,接下來道出的話語卻顯得事實極其殘忍,「這個水晶球,就是我的靈魂……我的生命。」
「母親……!」
洛斐終於忍不住高聲驚呼,琉斐卻在同時伸出右手食指點在洛斐的唇前。
「獻出我的性命,可以補強四大封印,阻止達隆納斯的復活,讓龍王再度沉睡。」琉斐的語氣一直都很溫柔,湖水綠的兩瞳卻明白地表示這是無法更動的決定,「我們不能坐視不滅巨龍的復甦。你一定看得出來的吧,有人從中干涉這一切,封印的鬆脫不是單純的巧合。別猶豫、別恐懼、別駐足。小洛斐。你們不應該停在這裡。我是為了這一天才會存在於此,我希望能成為你的力量、成為你的劍,再一次為你做些什麼……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一直以來只要看著那雙溫柔的眼睛就能感到心安,如今洛斐卻只感受到許久未嚐的深刻恐懼。那是有什麼將要離自己永遠遠去的惡劣預感。洛斐對這感覺並不陌生,正因為不陌生——他才害怕。
「可是母親、我從未希望過你們這樣……」
從以前就是這樣。說什麼惡人覬覦銀色魔眼之力,會威脅到我的性命,你們為了保護我就把我送到姊姊那裡去,最後拿出去換的卻是你們的性命。
今天剛見到琉斐時,洛斐可能在短短幾秒間以為對方會回到自己身邊,卻被現實狠狠打了一巴掌。
如果琉斐不會離開,當年就不會消蹤隱跡,甚至讓人以為她已經死亡。
「我不能這麼做!」
我已經害死過許多人,如今仍然無法挽回仍然存活的妳的性命嗎!?為什麼我的存在總是伴隨無可避免的犧牲!而且一次又一次都是為了「我」!
「小洛斐,記得我曾跟你說過的嗎?大人也是很任性的。」看著忍不住緊緊捏著水晶球的洛斐,琉斐的笑容不知怎地摻入些許苦澀,「你已經能夠以自己的雙腳前行,邁開一片天,你的世界已經完整。那麼接下來你需要做的,就是保護這個世界。能成為獨當一面的男子漢,相信你父親也會很開心的。」
「母親……」洛斐終於無法繼續面對琉斐的溫柔,他痛苦地低下頭,「我從沒有希望過你們這麼做。」
「是的,小洛斐,這一切都是我們的任性。」儘管會帶給你痛苦。湖水綠染上歉意,琉斐走上前,輕輕給洛斐一個擁抱,「無關你的意願,是我們希望的。」
「……太過份了。」
有什麼將要奪眶而出,但那一切終究沒有發生。洛斐兩手伸到琉斐身後,緊抱,盡他所能想緊緊捉住。
就算只有現在這點時間也好,就算是無法實現的夢想也好。
——就算只是作夢也行,給他錯覺也罷,讓他有個這個人確實存在在自己身邊的感覺,這樣就好。
「對不起。」
琉斐不會更改她的決定,因此她能做的,也只有對洛斐道歉。「為了你好」這種事情本身就相當主觀,她不會說。而且說來說去,他們可能都只是為了自己在行動而已。他們為了讓洛斐存活而拿自己的存在去換,即使會被憎恨,他們也不會更改決定。當時琉斐沒死,活到今天,然而她決定的道路卻不是跟洛斐一起的。
「小洛斐,還記得我說的嗎?」琉斐放開洛斐,還是那份不變的溫柔,「有時候,就算看不到了,我也會一直在小洛斐身邊喔。」
所以請別難過,因為我們一直都會在一起。
所以——時間到了。
明白這樣的時間無法持久,洛斐遲疑了兩秒後跟著鬆手。他知道他無法動搖琉斐的決定,所以他沒有出言挽留或說服。要比固執那可真是沒完沒了。
他是無能為力的,一直都是。
迴避琉斐的視線,洛斐背過身不願面對母親。他低頭看了水晶球數秒,而後將之收入上衣內袋。時間差不多是該回去跟軍師會合了。
「小洛斐。」在洛斐走到門口正要打開門時,琉斐突然這麼說,「不要責怪洛雅小姐。」
洛斐沒有回頭,但腳步停了下來。他在等琉斐把話說完。
「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都請不要責怪她……一切都是我的責任。」
洛斐的視線洛在地面上,握著門把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我沒有責怪姊姊的理由。」
然後藍髮青年迅速轉開門,離開此處。不想思考琉斐最後那句話的涵義。他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洛斐知道,若回頭去看,他會不想離開的。
但就像琉斐所說的,洛斐不該停留在這裡——所以他必須逼自己走。
這時候洛斐忽然意識到琉斐的狡猾。琉斐大可將一切都託付給洛雅,以免洛斐因感情而壞事,但她沒有,因為她知道洛斐的個性不會放任感情行事。
明明都數十年沒見了,卻像是被渾身看透一樣……果然是可以參透命運的占卜師嗎?洛斐忍不住咋舌。
他們的再會竟然是為了迎接下一次的離別嗎?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人可以告訴他。
「希望你一直都可以這麼認為。」
走到門邊望著洛斐遠去的背影,琉斐喃喃地道。
「……更不要責備自己。你沒有錯。」
她定定地看著洛斐遠去,倚著門邊,隨即就像力量被抽走似地,她如同斷線木偶,頹然跪倒在地。
「再見,小洛斐。」
對不起。明知這樣會令你難受,我卻任性地想和你再次見上一面。想親眼看到你……現在成長得如何了。
對不起。其實我對於封印沒有一百分的把握……因為我親自攪和進事情之中,我無法預見與我自身密切相關之事的未來,但我無法不讓自己參與這一切。
我的靈魂會一直在你身邊,直到發動水晶球的力量封印達隆納斯為止。
琉斐笑著,閉起兩眼。
「然後,永別了……魁皇之子。」
叩。
那據傳是占卜師住處的門扉再也沒有被關上。
——欲取回被迫犧牲掉的事物,勢必作出行動。那怕決策的一分一毫都將與世界為敵……
好像從哪處傳來歌聲,卻很快便被風聲蓋過。風大了起來,似是在狂嘯著什麼,亦或在掩藏著什麼。大部份的人們可能只以為是異常天候而不以為意,少數知情內幕的人們神經緊繃。
這是不折不扣的戰爭前兆。
記憶中被時間模糊掉些許的印象,唯一不減的是那人的溫柔。海皇洛斐對那人的印象已逐漸模糊,唯一不變的是記憶中的溫柔嗓音,還有那三句不離命運的……大概是職業病吧。
猶記得記憶中那總是很溫柔的人帶著不變的溫柔笑顏,溫暖的手輕撫自己的頭,那觸感雖然記不清了,那份溫暖永遠留在那裡。
『有時候,就算看不到了,我也會一直在小洛斐身邊喔。』
『看不到也會在我身邊?』
尚算年幼的自己並不理解對方的意思,那時的洛斐反設定地抬頭回問,然後他似乎看到了,那個人的溫柔笑顏,滲入點點哀愁。
『是的,會一直在你身邊。』明明是那樣地溫柔,湖水綠的清澈雙眸卻莫名地透露著哀傷,『……如果可以,我更想親自與你相隨呢……』
現在想想,那是他們最後一次交談。
『小洛斐想聽我唱歌嗎?』
記憶裡的那個人很愛唱歌,但說老實話,那個人的歌喉不怎麼樣,走音還是常有的事情,不過洛斐就是很愛聽那個人的歌。
『嗯!』
『想聽什麼呢?』
『昨天那首!』
那時的他沒有想過明天以後的事情,但想必那個人——不,事實上是所有人裡只有他沒有想到而已吧。
『昨天那首嗎?』那個人溫柔地輕吻了洛斐的額際,語氣悠緩,『好的。』
那是洛斐記憶裡印象最為深刻的一首歌,因為那是他最後一次聽到那個人唱歌。
『環繞大地的巨蛇甦醒,可噬日月的魔狼解放。天地異動,法則崩解,牠們的覺醒帶動連鎖,掀起烽火。遭受世界放逐,卻仍存於世上,為了維持平衡之理,牠們失去自由……』
依著洛雅給的紙片上所寫的地址,洛斐沿路問了幾個人,走過幾條大道、拐過數條小巷,最後他走到寂靜之城西南側,來到一間看起來相當平凡的民宅前。
明明說是占卜師,不過這裡看起來一點占卜神祕的感覺都沒有……莫非是隱居占卜師的住處嗎?說隱密並不隱密,乍看之下只是普通的住宅。洛斐內心帶著疑惑,但想著洛雅不會在這種時候唬弄他,便伸手敲了敲門。響起兩聲響亮的「叩叩」聲,隨即門便被打開了。
本以為占卜師神準到算好自己到來的時間點而感到意外,但往門內一看卻沒有半個人影。洛斐有些愣然,這一瞬間有點像恐怖故事的情境是怎麼回事?不過視線落到門把上的洛斐突然發現,這門沒有鎖,是一推就會開的種類。所以門不是自己打開的,是被他敲幾下的同時受力推開的吧。用這種門當作屋子的大門沒有問題嗎?有些錯愕門的狀況,洛斐最後決定不要想太多比較好。就算有什麼問題,也不是他管得上的事情。何況既然是有能力的占卜師,想必就算有什麼災難,也都可以想辦法迴避吧……之所以洛斐相信對方是真有實力的占卜師,純粹因為堂姊不會向他推薦毫無其實力之人而已。雖然洛斐無法想像要怎麼樣才能做到神機妙算。畢竟他沒有預見未來的能力。
走入室內,反手把門關好。然後洛斐發現室內相當昏暗,窗戶旁的布簾全數拉上,感覺上的確有那麼一點神秘色彩,只是洛斐只覺得這種昏暗光線實在有礙視力健康。這名占卜師難道一直住在這種環境之下嗎?
「……遭受世界放逐,卻仍存於世上,為了維持平衡之理,牠們失去自由。毀壞的鎖鍊不會有修復的一日……」
細小卻不致漏聽的聲音傳進洛斐的耳裡,這是與他的記憶裡印象較深刻的那首古老曲調相符的歌詞。他瞪大眼睛,卻不是因為在這裡聽到古老歌曲而愕然,是因為這個聲音是—--
「……欲取回被迫犧牲掉的事物,勢必作出行動……」
洛斐幾乎不敢相信。他四處張望,欲尋出歌聲從何而來。只見右前方的布簾被掀開,有個人影從更裡面的房間緩步走出。
「那怕決策的一分一毫都將與世界為敵……」
那是洛斐相當熟悉的詞與曲,這是洛斐倍感懷念的身影。啊,怎麼會這樣呢?洛斐忽然覺得自己很蠢。剛進來的時候就該發現了,這裡的空氣,嗅起來與褪色記憶之中的氣息有那麼分相同。怎麼就忘記了呢?明明是最不該忘記的事情才對啊。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光線不足,室內連燈也沒點,洛斐卻能看清四周的擺設,還有走到自己眼前來的窈窕女性。啊啊,就算記憶模糊了,也認得出來的。洛斐忽然感覺眼眶有些熱。洛雅說得沒錯,洛斐是必須來一趟的。
與模糊記憶重疊的溫柔笑顏,此刻再一次展現在自己面前。
「許久不見,小洛斐。你看起來過得不錯。」
「……妳、為什麼……」
有好多的為什麼想問,此時洛斐卻半句都問不出來。比起發問,他現在只想講兩個字。
「……母親?!」
被抹淡的影像在一瞬間變得清晰。這名據說久居於寂靜之城的占卜師老者,居然是看上去一點也不似老人的……妖族女性。頭上一對向上生長的深綠妖魔之角,咖啡色的長髮盤起,東方國度的和服完美展現她的美妙身材。要說此人是老者誰會相信?除非是她已在此居住已久,且居民們也都知道,不然光看外表哪推得出年齡呢。這樣看起來,對方確實是「久居於寂靜之城的占卜師」。
海皇琉斐,海皇洛斐妖族的母親。
但是,她應該早已於數十年前逝世才對……?
到底是震驚還是感動,混亂的情緒同時湧上,洛斐還沒來得及釐清,眼前貌美的妖族女性也沒給他時間去整理情緒。即使許久未見,他們之間卻完全沒有久別重逢該有的感動。
「是的,是我。」琉斐走到洛斐身前,在藍髮青年震驚的目光下托起對方垂落身前的藍色髮絲,帶著溫暖人心的笑容,懷念的湖水綠漾著笑意,「洛雅小姐果然是守諾之人,接受我的請求,向你轉達我在這裡的事情。」
「母親跟姊姊……」突來的新資訊太過衝擊,洛斐覺得自己有點混亂,「可是、母親……妳不是在那個時候——」
為了保護擁有魔性銀眼之力的洛斐,他們將洛斐託付給洛雅,與洛雅的父母一起,在抵抗外敵時喪失性命——洛斐一直是這麼以為的。
「是的,我故意讓你們這麼認為。」
「故意?」
「原本洛雅小姐也以為我已經死去。」收回勾著對方頭髮的手,琉斐回過身走往牆邊的矮桌旁,桌上放著一盤棋,她看似隨手拿起一隻騎士,語調輕緩接著道,「直到三年前我與她聯繫上,告知她我的情況為止。」
「三年前……」
那不正是燦煌傭兵團解散的時候嗎?洛斐意外地望著琉斐。好像有什麼與認知裡完全不一樣了。
洛斐當年以為燦煌的解散是洛雅為了趕自己出去獨自闖闖而採取的一種手段,實際上並非如此……嗎?既然如今琉斐在此,洛斐忽然覺得他什麼都搞不懂了。他一直以為父母早在過去為了自己犧牲性命,他也從未想過期望與對方再見一面。這個世界上海皇洛斐唯一的親人,只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堂姊。
——直到見到琉斐的前一秒,洛斐一直這麼以為。
「小洛斐現在過得很好吧。」轉著手上的騎士,琉斐的視線透過棋子看往不知何處,湖水綠的眼中染上一層神秘薄紗,傾吐出的是她應從未見過的事物,「有著一片領地、可靠的夥伴們,還有值得信賴的騎士與副手們……小洛斐也長大了呢,即使沒有我們……也沒問題的。」
「什麼沒有你們——」
什麼騎士?先不管琉斐話裡所究竟所指為何,反正也聽不懂。洛斐感到相當焦慮,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事實上洛斐早已失去過他們一次,如今他確實活得好好的。但若是可以——洛斐當然希望琉斐可以回到他身邊。
「小洛斐,你來這裡是為了明白寂靜之城現在發生的事情。」突然好像剛才什麼都沒談到一樣,琉斐的兩眼恢復清明,接上的話語不是詢問句而是直述句。湖水綠對上海藍,占卜師的目光透露著覺悟,「我已向洛雅小姐告知關於此地的古老傳說,現在讓我也告訴你吧。」
然後不等洛斐回答,琉斐逕自用悠然的旋律哼起那份古老的傳說。
——當水化為污穢、熄滅正義之火,風聲開始掩蓋龍吼、腐土藏匿了龍的蹤跡,達隆納斯必滿懷恨意而來,屆時必須要用光明填滿達隆納斯、使其再次沉睡。
帶起的音律一點進步也沒有,不時仍有走音的狀況,就像過去一樣。可惜現在的洛斐沒有時間更沒有心情懷舊。
訊息量真是太多了……洛斐感到有些頭疼,他抬起右手按摩太陽穴。嗯,先冷靜,整理一下情報。所以寂靜之城的占卜師老者就是他海皇洛斐的母親——海皇琉斐。洛雅受琉斐所託叫洛斐過來找琉斐。現在琉斐是要告訴洛斐寂靜之城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以唱歌的方式講述流傳於寂靜之城的古老傳說。雖然仍有走音的問題,不過這不是重點。
洛斐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想問琉斐,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寂靜之城的異象,因此他選擇針對古老傳說發問。
「達隆納斯……」記憶中好像曾在哪裡聽過這個名詞,而且不是什麼能讓人安心的東西……不過一時間想不起來啊。調整情緒,洛斐表情嚴肅地對上琉斐的目光,「……這個傳說所代表的意思是?」
琉斐將手上的騎士放回棋盤上,接著換拿起了主教。
「簡單來說,就是地、火、水、風、四大封印的鬆動,以及不滅巨龍——達隆納斯的復活。」
琉斐的語氣輕快得像在討論今日天氣如何一樣。洛斐幾乎要以為自己聽錯了。
「呃……等等,不滅巨龍……古代龍王達隆納斯?」說起不滅巨龍四字,洛斐才終於想起來達隆納斯是什麼了,他錯愕地瞪著琉斐,「傳說中給幻想大陸帶來過巨大災難的不滅巨龍達隆納斯……這不是只是傳說?」
「並非如此,小洛斐。當時達隆納斯的殞落之處就是這裡,寂靜之城,這片葬龍丘陵……而實際上,寂靜之城的居民,人人都是葬龍丘陵的看守人。只是擁有『力量』的人已經不在了,我則是為了遞補缺失而來到此處。」說著,琉斐把主教的棋子放回棋盤上,這時似乎是力量有些過大,代表國王的棋子被晃倒,但琉斐沒將其立回來。她忽然拉開矮桌的抽屜,從裡頭取出一個黑色絨布的盒子,「……如今封印已經被破解,泉水變質,亡靈出關,魔物橫行……這些都只是前兆。」
被拿到洛斐眼前的黑色盒子被琉斐打開,洛斐看到盒子裡裝著一個小小的水晶球。明明沒有光線,洛斐卻覺得這顆水晶球散發著些許細碎白光。
「寂靜之城已經沒有擁有力量的人了。在已經喪失封印之力持有者的葬龍丘陵上,只有我能夠擔任這份職責了。請拿走它吧。」
「這是……」
照著琉斐的話,洛斐左手取出盒子內的水晶球,意外的溫度讓他有些吃驚,這顆水晶球就跟人的體溫一樣溫暖。
「聽我說,小洛斐。」在水晶球被拿出後,琉斐蓋上盒子,將盒子至於身旁的桌子上,微微歛眼,「若達隆納斯真的復活了,請別猶豫,直接使用這個水晶球。」
簡單幾句話,洛斐可以明白這個水晶球的功用是防止不死巨龍復甦。只是——無論如何,手裡握著這顆水晶球,不好的預感只有加深的跡象。
「……這個水晶球是什麼?」洛斐問,他發現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使用它的話,妳會怎麼樣?」
「小洛斐一直都很聰明呢……」琉斐的笑容帶著欣慰,接下來道出的話語卻顯得事實極其殘忍,「這個水晶球,就是我的靈魂……我的生命。」
「母親……!」
洛斐終於忍不住高聲驚呼,琉斐卻在同時伸出右手食指點在洛斐的唇前。
「獻出我的性命,可以補強四大封印,阻止達隆納斯的復活,讓龍王再度沉睡。」琉斐的語氣一直都很溫柔,湖水綠的兩瞳卻明白地表示這是無法更動的決定,「我們不能坐視不滅巨龍的復甦。你一定看得出來的吧,有人從中干涉這一切,封印的鬆脫不是單純的巧合。別猶豫、別恐懼、別駐足。小洛斐。你們不應該停在這裡。我是為了這一天才會存在於此,我希望能成為你的力量、成為你的劍,再一次為你做些什麼……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一直以來只要看著那雙溫柔的眼睛就能感到心安,如今洛斐卻只感受到許久未嚐的深刻恐懼。那是有什麼將要離自己永遠遠去的惡劣預感。洛斐對這感覺並不陌生,正因為不陌生——他才害怕。
「可是母親、我從未希望過你們這樣……」
從以前就是這樣。說什麼惡人覬覦銀色魔眼之力,會威脅到我的性命,你們為了保護我就把我送到姊姊那裡去,最後拿出去換的卻是你們的性命。
今天剛見到琉斐時,洛斐可能在短短幾秒間以為對方會回到自己身邊,卻被現實狠狠打了一巴掌。
如果琉斐不會離開,當年就不會消蹤隱跡,甚至讓人以為她已經死亡。
「我不能這麼做!」
我已經害死過許多人,如今仍然無法挽回仍然存活的妳的性命嗎!?為什麼我的存在總是伴隨無可避免的犧牲!而且一次又一次都是為了「我」!
「小洛斐,記得我曾跟你說過的嗎?大人也是很任性的。」看著忍不住緊緊捏著水晶球的洛斐,琉斐的笑容不知怎地摻入些許苦澀,「你已經能夠以自己的雙腳前行,邁開一片天,你的世界已經完整。那麼接下來你需要做的,就是保護這個世界。能成為獨當一面的男子漢,相信你父親也會很開心的。」
「母親……」洛斐終於無法繼續面對琉斐的溫柔,他痛苦地低下頭,「我從沒有希望過你們這麼做。」
「是的,小洛斐,這一切都是我們的任性。」儘管會帶給你痛苦。湖水綠染上歉意,琉斐走上前,輕輕給洛斐一個擁抱,「無關你的意願,是我們希望的。」
「……太過份了。」
有什麼將要奪眶而出,但那一切終究沒有發生。洛斐兩手伸到琉斐身後,緊抱,盡他所能想緊緊捉住。
就算只有現在這點時間也好,就算是無法實現的夢想也好。
——就算只是作夢也行,給他錯覺也罷,讓他有個這個人確實存在在自己身邊的感覺,這樣就好。
「對不起。」
琉斐不會更改她的決定,因此她能做的,也只有對洛斐道歉。「為了你好」這種事情本身就相當主觀,她不會說。而且說來說去,他們可能都只是為了自己在行動而已。他們為了讓洛斐存活而拿自己的存在去換,即使會被憎恨,他們也不會更改決定。當時琉斐沒死,活到今天,然而她決定的道路卻不是跟洛斐一起的。
「小洛斐,還記得我說的嗎?」琉斐放開洛斐,還是那份不變的溫柔,「有時候,就算看不到了,我也會一直在小洛斐身邊喔。」
所以請別難過,因為我們一直都會在一起。
所以——時間到了。
明白這樣的時間無法持久,洛斐遲疑了兩秒後跟著鬆手。他知道他無法動搖琉斐的決定,所以他沒有出言挽留或說服。要比固執那可真是沒完沒了。
他是無能為力的,一直都是。
迴避琉斐的視線,洛斐背過身不願面對母親。他低頭看了水晶球數秒,而後將之收入上衣內袋。時間差不多是該回去跟軍師會合了。
「小洛斐。」在洛斐走到門口正要打開門時,琉斐突然這麼說,「不要責怪洛雅小姐。」
洛斐沒有回頭,但腳步停了下來。他在等琉斐把話說完。
「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都請不要責怪她……一切都是我的責任。」
洛斐的視線洛在地面上,握著門把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我沒有責怪姊姊的理由。」
然後藍髮青年迅速轉開門,離開此處。不想思考琉斐最後那句話的涵義。他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洛斐知道,若回頭去看,他會不想離開的。
但就像琉斐所說的,洛斐不該停留在這裡——所以他必須逼自己走。
這時候洛斐忽然意識到琉斐的狡猾。琉斐大可將一切都託付給洛雅,以免洛斐因感情而壞事,但她沒有,因為她知道洛斐的個性不會放任感情行事。
明明都數十年沒見了,卻像是被渾身看透一樣……果然是可以參透命運的占卜師嗎?洛斐忍不住咋舌。
他們的再會竟然是為了迎接下一次的離別嗎?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人可以告訴他。
「希望你一直都可以這麼認為。」
走到門邊望著洛斐遠去的背影,琉斐喃喃地道。
「……更不要責備自己。你沒有錯。」
她定定地看著洛斐遠去,倚著門邊,隨即就像力量被抽走似地,她如同斷線木偶,頹然跪倒在地。
「再見,小洛斐。」
對不起。明知這樣會令你難受,我卻任性地想和你再次見上一面。想親眼看到你……現在成長得如何了。
對不起。其實我對於封印沒有一百分的把握……因為我親自攪和進事情之中,我無法預見與我自身密切相關之事的未來,但我無法不讓自己參與這一切。
我的靈魂會一直在你身邊,直到發動水晶球的力量封印達隆納斯為止。
琉斐笑著,閉起兩眼。
「然後,永別了……魁皇之子。」
叩。
那據傳是占卜師住處的門扉再也沒有被關上。
——欲取回被迫犧牲掉的事物,勢必作出行動。那怕決策的一分一毫都將與世界為敵……
好像從哪處傳來歌聲,卻很快便被風聲蓋過。風大了起來,似是在狂嘯著什麼,亦或在掩藏著什麼。大部份的人們可能只以為是異常天候而不以為意,少數知情內幕的人們神經緊繃。
這是不折不扣的戰爭前兆。
※魁皇:日文中音同海皇,洛斐姓氏的真正寫法。海皇只是偽裝。在此表示「君臨天下之王」之意。